那年,那一段难忘的情缘

  七十年代,我们一家曾与常胜军116师的某连官兵结下过一段深厚情缘。而这段情缘来于母亲的一次下班偶遇。

那是在七十年代初的一个傍晚,刚过五点多钟天便完全黑了下来。

正值隆冬时节,寒风夾着雪粒子刮的人睁不开跟。

母亲下班回家路上骑车经过民生路铁道口(那时还未修建铁路地道桥),见路灯下一对母子站在呼啸的风雪中。

'妈,哥哥他们部队在哪儿啊?天都黑了,咱们上哪儿去找啊?'

问话的是个十岁上下的小男孩。

男孩身上穿着一套短小破旧露着一小截手臂的棉衣裤,未戴帽子的头上满是雪花,两只冻的发红满是皲裂的小手捂着耳朵,在寒风中不停在地上跺着脚。

'唉!这天黑的咋这么早,想跟人打听个道儿都打听不着,愁死人了,这可咋整?'

男孩的妈妈是位五十出头的农村妇女,上穿打补丁的黑色大襟棉襖,下穿一条扎着裤角的抿裆裤,头上系条方格旧头巾,手中攥着张纸条儿,满面愁容不住地叹息。

见此情形,母亲赶忙停下自行车走上前去。

'大姐,你们娘俩这是……?'

'大妹子,俺们是从黑龙江来,到鞍山是来看俺当兵的大儿子。大儿子来信说是他们连队在鞍山砖厂烧砖,俺娘俩下了火车转悠着走到这儿,打听一道儿也没打听明白这砖厂到底在哪儿,这不天都黑了,俺正在这儿发愁呢。

妹子,你知不知道这砖厂离这儿有多远?'

老妇人见母亲询问,顿时脸上充满了期待,抓住母亲扶着车把的手急切地问道。

'红砖厂我倒是知道,可离这儿还有很远的路,并且去红砖厂又没有明确的路标也不通车,从这儿到了陶官再往砖厂那边去又没有正经路,那一段儿路上还没有人家,天又这么黑,就是告诉你怕是你娘俩儿也找不着。'

母亲把自己的顾虑说给老妇人。

'不如这样吧,我家离这儿不远,你们娘俩先跟我去我家,等吃过晚饭后我和我爱人送你们去砖厂你看行吗?

大姐你尽管放心,我和我爱人都是从部队转业的,我女儿现在也在北京当兵,咱们都是军属,你这个忙我帮。'

'唉唷,这是咋说的,那多麻烦你呀妹子……'

老妇人感动地不知说什么好。

就这样,男孩坐在自行车前面,老妇人坐在后货架上,母亲推着自行车将母子俩带回了家中。

母亲为她们娘俩做了一顿热乎乎的饭菜。

饭后,细心的母亲看着老妇人和小男孩身上那破旧的衣服,怕到了连队后让儿子受囧在战友面前挂不住脸,翻箱倒拒找岀奶奶的一套新棉衣给老妇人换上,又端了盆热水为小男孩搓去脸蛋儿和小手上的皲裂,摸上了雪花膏,临出门还比量着小男孩身高,硬是从我身上将尚带体温的棉衣扒下,把棉衣、棉帽和手套穿戴在小男孩身上……。

老妇人儿子的部队本驻扎在H城八里军营,因部队营建需要,一年前整个连队被派驻到鞍山红砖厂执行烧砖任务。

当兵几年未回家,见到母亲和弟弟的到来,老妇人的大儿子C欣喜过望。

'儿子,咱可得好好感谢你叔叔和婶子!……'

刚刚见到儿子,老妇人便将与母亲偶遇及随后发生的事一一道岀。

听完老妇人的叙述,C及前来看望老人的战友们大为感动。C眼中闪着泪花走到父母面前,深深地向父母鞠了一个躬……。

C的连长石云峰和指导员武明凡从战士们口中听说这件事儿后,为我父母关爱其连队战士家属的真情义举所打动,次日晚亲自登门,代表全连官兵对父母表达了敬意和感激之情。当石连长听说父母亲都是转业军人且与父亲是黑龙江海伦同乡,当即认下了父亲为长兄。

从那时起,星期日休息,家里都会有连队官兵前来作客、玩耍,每当这时,父母都会精心准备一桌好饭好菜,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共进午歺。而大多时我们也会背着相机带着那帮兵哥哥去千山、219公园爬山、游玩,其乐融融。

数年间,张三带来李四,李四带来王五,来我家的新面孔的兵哥哥越来越多,兵来兵往、络绎不绝,我家俨然成了连队招待所。

然而朴实的官兵们也会以各自的不同方式表达他们对我们一家人的情感:

隔三岔五,石连长和武指导员便会打发几名战士送来一麻袋大米、黄豆(那是连队官兵们自己种植并从连队伙食中节余下的);

时不时我们就会在家中地上发现不知何人、何时从窗外投进来的一捆蔬菜、或是一大卷干豆腐、一条大鱼……(推测那可能是连队司务长到市区采购食材时特意绕道路过我家,不管家中有人没人扔下就走);

成都籍战士探亲回来会给我们带来天府花生、腊肉;

无锡籍战士探家回来给我们带回年糕、云片糕、芝麻薄饼……。

时隔半个多世纪,至今我仍还记得当年那些兵哥哥的名字和模样:

长春藉长着满脸黑胡茬儿、眼泡儿略肿的鲜族战士李志毅;成都籍方脸大眼、腮上长着几颗青春痘痘的军区大院子弟马宪法;无锡籍身材瘦小、脸上长有一颗小黑痣的殷兴度……

当年他们都还是些20岁上下的小伙儿,如今己是年近古稀的老翁。

数月前,曾在该连队服过兵役的许寒(原名许利,敦化籍战士。退役后在父母帮助下落户鞍山,曾在公安部门工作,一度是我家户口本上的'次子',我由长子、'次子”退居'三子'称其二哥。)邀我和大哥在'三江鱼馆'小聚。

吃着大锅灶台鱼,哥仨儿叙着家常,聊着聊着话题聊到了当年连队这帮兵哥哥身上。

许寒按手机通讯录号码为我拔通了远在无锡的殷兴度的电话。

'兴度大哥你好吗?……'

'你好小Q,张姨她老人家也还好吧?!……'

分别半个世纪后第一次通话,电话两端传岀的声音不免都有些激动。

如今父亲和石连长这些老辈人早己离世作古,当年的兵哥哥们也在半个世纪前便相继退役还乡各奔西东。

然岁月虽如流水般逝去,但却未能冲刷和抹去留存于我脑海中你们当年的笑貌音容。

兵哥哥们,但愿他日有缘再见,我们都还记得当年的那份真挚感情。

我与连队战士许利(寒)合影于市府广场。

1971年夏,我们全家与武明凡指导员一家及连队司务长殷兴度、战士李志毅等人合影于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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