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记忆植入的机会:你在十岁生日的下午两点做了什么?|心理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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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被问到「你在十岁生日的下午两点做了什么」,是不是一脸懵逼。你可能会说,我连去年生日做了什么,可能都忘了。
如果给你一张当时的照片呢?如果翻看照片的时候,你妈妈还在旁边过电影一样给你讲当时发生的种种细节呢?
你会突然从失忆状态瞬间恢复记忆么?
十有八九,你会一拍大腿:「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对对对,有那么回事儿!」
但这种回忆的真实性,非常值得怀疑。
如果问我十岁生日那天做了什么,我还真记得,我会像昨天才发生过一样讲给你听——
「要过生日了,爸爸妈妈给我买了一个巨大的冰激凌水果味儿蛋糕,还准备了礼物,我打开一看,是一个可以组装的玩具小屋,我乐坏了,抱着玩具在屋里狂奔欢呼,脚底一打滑,一屁股坐在阳台的仙人掌上,疼死我了,然后我爸妈在旁边一直笑,不赶紧帮我,倒是找来相机给我拍了个照片,最后才一根一根把仙人掌的刺从我屁股上拔了下来,好几天我都要趴着睡觉......」
如此细节的回忆,太值得怀疑了,直到接触到心理学中叫做「重构性记忆」(reconstructive memory)的概念,这个怀疑才终于被得以验证,我对于十岁生日那天的记忆,多半是脑补出来的。
重构性记忆是认知心理学中的一个概念,指受到诸如知觉、想象、语言、信念等各种认知过程影响的记忆行为。比如我对于十岁生日仙人掌事件的重构性记忆就受到了照片带来的知觉影响,父母不断当笑料重复的语言影响,还有我自己的想象力添油加醋的影响。
真相可能是:也许我根本就是一大早起来上厕所的时候迷迷糊糊坐上去的;也许我那天的生日蛋糕根本不是冰激凌水果儿味儿的;也许我的屁股两个小时后之后就痊愈了......
心理学家Kimberley Wade做过一个有趣的实验,研究者提前收集了参与实验的人小时候的几张照片,把参与者ps到一个热气球上,然后在对参与者的访问中,向他们展示。同时,参与者被要求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他们对照片中事件的记忆。
虽然他们中并没有人真的坐过热气球,但是不仅三分之一的参与者认为他们记得这一经历,有些参与者还「记起」了很多细节。其中一个参与者甚至还做出这样的细节逆天的描述——
「我很确定那是发生在我在当地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你只要花上10美分就能够体验一次热气球,它能飞到20米左右的空中。那天是周六,我敢肯定我妈妈正站在地面上给我们拍照......」
我要是当时的实验人员,大概满脸白眼,这位同学真的挺能编的。
其实记忆的这些改变,通常是无害的。然而,在司法程序中,当被告的命运可能由目击证人的证词来决定的时候,记忆的重新构建就变得至关重要了。基于这个原因,华盛顿大学的心理学家Elizabeth Loftus,在记忆领域做了很多与法律上的目击者证词有关的研究。在她的早期研究中,她发现,提问中措辞的细微差别都可能改变一个人对事件的记忆,比如下面这个实验——
40名参与者需要观看一段3分钟的《学生革命日记》电影片段(一个班级遭到了8名反战示威者的捣乱)。参与者看完电影之后,要求他们回答问卷,其中一半参与者的目标问题是:「进入教室的4名示威者的带头者是男性吗?」另一半的问题是:「进入教室的12名示威者的带头者是男性吗?」。
在初测的一个星期之后,研究者把两组参与者请回并请他们回答新问题:「你看见几名示威者走进了教室?」
结果,假定12名示威者的那组平均报告的人数是8.85,假定是4名示威者的那组平均报告人数是6.40,达到了统计学上的显著性差异。问题的措辞就这样改变了参与者对目击事件的基本特征的回忆。
也许目击证词这种经历,我们中大部分人一生都不会有机会体验,但是重构记忆在心理咨询中是一个不得不面对的探索障碍。
Loftus除了研究目击证词,还是研究被压抑的童年期记忆的代表人物。有人声称自己在过去的生活中曾经被虐待,且通常是性虐待,但他们只是在最近的心理治疗师的帮助下,才记起了自己的受虐经历。那些被谴责为施虐者的人,坚决否认,认为这些记忆既可能是幻觉,也可能是通过治疗过程灌输给他们的。
从本质上说,Loftus主张根本不存在被压抑的记忆,而且她的很多研究似乎都证明了这一点。事实上,她是质疑潜意识的整个概念及其真实存在的最前沿的心理学家。她观点中的一个特征是,实验证据反复证明了创伤性记忆往往是我们记得最清楚的部分。然而,临床心理医生却报告说,这些被压抑的性虐待记忆是在特定的深入治疗的过程中浮现出来的,即从无意识状态进入意识状态。如何把这两个看似对立的观点统一起来呢?Loftus提出三种可能的记忆歪曲过程用来解释临床心理医生成为「压抑」的现象。
No.1 当事人也许早已忘记了早期的性虐待,而不是压抑了它们。她引用的证据是,如果儿童根本不理解虐待事件中性的本质时,那么虐待事件往往很难被儿童记住。
No.2 人们可能在治疗中说他们已经忘记了某一创伤性事件,但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有忘记。不愿意想起某件事情不等于忘记。
No.3 某些人可能相信某种特定的创伤性事件的确发生过而被压抑了,但实际上,这件事最初并没有发生过。只是在某中情况下,这些歪曲了的记忆结合在一起导致了「压抑」的出现。
Loftus说,她一直在研究记忆,也是一个怀疑论者。
我想,我们都该如此。
那些让我们执念的过去,真的是我们记忆中的样子么?放不下的逝去的爱情真的全都是美好么?曾经经历的创伤真的那么痛苦么?那些不能原谅的人真的不堪入目么?
要怀疑。用重构记忆去怀疑。
「过去」发生的一切,真真假假
终究是自编自导自演的故事
「未来」充满未知
谅谁也无法预测
只有「现在」才是所有可能性中
最真实的、最可控的、最令人有安全感的
你想给未来植入怎样的记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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