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老行长”失眠了

小小说：  ”老行长”失眠了

文/张箭

        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可是年过七十三，做过三十年某县银行行长的退休老李说话声音依然洪亮，腰板直直的、身体还是扛扛的，有时一餐还是能喝半斤50度以上的白酒，没见有什么太多的衰老异样。每天早晨他像上班那样准时打卡去早市溜达，与其说是买菜，不如说是喜欢听熟人叫他一声“老行长”，一路享受大家热情的招呼。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正值国家经济的改革开放，老李就在县支行当行长。他工作认真负责也乐施人好善，除了正常发放贷款支持乡镇企业和个体经营户发展，还主动牵线搭桥帮助了不少人在商海取得成功，赢得了好口卑，所以每当他从街上走，笔直三公里的两边店铺老板都叫他“老行长”好。今天有点不一样，他觉得招呼的人少了许多，是自己耳朵有点背？还是因为咋晚十点半在上海市做风险投资工作的孙子与他视频，告诉他不回来陪他过中秋节，让他闷闷不乐？所以对远处和他打招呼的视而不见。

        孙子的工作所谓风险投资，还不就是帮人家融资吗？直接地说就给别人的公司或项目投钱。如此万人求的工作还要去市场营销，孙子说中秋节放假领导安排要他去陪客户旅游？老话不是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吗？老李有点纳闷，想不明白让他昨晚一宿都没有睡踏实。想当初工作时一天到晚有多少人向他求助贷款，或扩大经营，或暂渡难关，如今怎么了？有钱没人要？在信贷投资领域，从古至今一直不都是卖方市场吗？怎么一夜就变成了买方市场？

        中饭过后午休也睡不着，他就拿手机打给在市里做某银行分行行长的儿子电话问一个究竟，可是儿子把他的两个电话都直接挂掉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儿子那边又有什么事？老李之所以这个时间给儿子电话一是觉得孙子不回来过中秋节事大；二是考虑到中午休息非上班时间，只不过是耽误儿子的一个午休而已，老李心里的不安像家里墙角刚出苗的蔓藤悄悄地爬了上来。

        下午三点半，儿子回电话了，说刚吃完中饭，问老爸有什么事吗？老李回话说是想问孙子不回老家过中秋节，而要去外地陪客户怎么回事？即而又问儿子怎么才吃中饭，是工作上出了什么状况吗？

        儿子回答说；“哦，现在做金融工作不同以往了，我这边是撤网点安排下岗的员工出了点问题，市长都打电话过来，用严肃的话气要求我认真处理、维稳事大，不可马虎。没有办法，只有把问题解决好了，我才吃的下饭呀。你孙子咋天也给我电话了，我理解他说的话’我们都是金融民工’，拿了别人的公司薪酬，就是端了人家给的饭碗，就得听从人家的安排，现在的资本市场是独角兽说了算，而不是由投资人来主导。”

         “是吗？那你们忙吧”，放下电话，老李还是觉得儿子说的现象和道理似是而非。儿子的上班时间，不便与他有过多的讨论。老李觉得自己还没有衰老到昏庸地步，要尽量去理解青年人的工作不易。 

        前天老伴跟团外出旅游去了，晚餐还是一个人吃一碗面条了事。老李没有去那经常去的老字号面馆就餐，怕遇到熟人替他结帐或被面馆老板免单不好意思，而选择了一家不太熟悉的，可能是新来的外地人开的“山西削面”馆。七元钱一碗还有肉丝，老李吃后挺满意的，从口袋掏百元大钞付款，店主说没有小票找零，而且店里规定对顾客用餐不收现金。老李又奇了怪：“我们认识吗？我不能白吃呀！”，店主说：“我们是不认识，大叔你可以用微信或支付宝支付呀！”，“用微信或支付宝支付？”老李有些犯难了，他听说过但还没有使用过微信和支付宝，怎么办？这时候有个熟人模样付面款一并用微信把他的七元钱也支付了。场景是有点尴尬，老李以为当行长几十年，与人民币打交道，今天却不知道如何用人民币了？头脑有点懵圈，没有看请是谁替他付了帐，连句“谢谢”都没有来的及说。

        虽然没有喝酒，今天老李感觉头有点晕晕乎乎，不知怎么回的家，晚上九点就上床躺下了，可是头脑还是想着今天遇到几个难解问题，被龚继续缠绕着，他再三捋了又捋，觉得主要有三大困惑让他不解：

        一是市场上那里来的哪么多的钱？都说银行拉存款难，如今放贷或投资还要求助那些所谓的“独角兽”大公司要钱？到处都有什么“金主”呀，小投资人惹不起。金融人被贱得和房产中介差不多了？

        二是银行都把网点撤掉，银行员工也有下岗者？百姓去哪里存款取钱办理结算业务？这难道不是为难百姓吗？互联网金融能够代替这一切？（他自然不了解手机银行带来的金融便利）

        三是央行今年提出了“数子货币”概念，难道就会把人民币现钞淘汰掉？市场上的商品交易可以拒绝现金结算？当过行长的我都不知道，那些退休的老头老太，还有在农村的老人上街怎么办？如何用钱消费？

        老李自我感觉自已退休了，并不是一个不读书不看报不思考的人。现在金融知识普及了，金融工作者怎么就不受待见了？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孙子还自称是“金融民工”，那退休的金融工作者不就成了“金融老农”了？以前的银行工作地位和成就，以前的金融员工头上顶着“金饭碗”的光环说没有就没有了？老李在床上不像以往那样头靠到枕头就会呼噜起来，今晚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他打开床头灯看钟傻眼了：

         哟，都四点半钟了，天都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