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的童年记忆之二麻雀 / 开普饭

麻雀的童年记忆之二

每年夏天从武昌江滩往彭刘杨路方向，经过武汉音乐学院时，就会看到一排高大挺抜而又粗壮的柳树，这些柳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生在闹市长在闹市的，而且是长在马路中间，俨然一条天然的隔离带，来去车辆都以柳树为路标，我第一次看到这排柳树时，内心惊喜万分，它勾起我儿时关于故乡洪湖的一些记忆。

如今在老家已寻不出儿时的一点点蛛丝马迹，那些伴随我童年一起成长的柳树、苦楝树、槐树、构树、榔树等树种，都已经销声匿迹了。曾经的土路变成水泥路，一幢幢高耸的小洋楼取代旧时老屋，沉睡在心底的种种记忆被现代文明所淹没。

要想找回童年的印记，只能靠回忆来弥补，但回忆也是需要机缘巧合的，好比写诗需要灵感一样，我常常在某一个似曾相识的景点，脑海中突然间会莫名其妙产生儿时的一些场景，就是这些场景，它们像电影一样清晰明亮，反复不停地播放让我心有不舍、寝食难安，恨不得时光倒流将我送回童年。

初夏时轰隆隆的雷声震动山河，也将那些沉在湖底河汊的鲤鱼唤醒，它们一个个争先恐后、逆水而行，再高的堤坝也阻挡不了鲤鱼跳出龙门。每到这个时候，父亲就会穿上蓑衣，背起蔑罩去流水的小河里捉鱼，往往会捉到很多条大鱼，都是清一色鲤鱼，望着父亲捉鱼时矫健的身姿，我也欣喜若狂、激动万分。父亲每捉到一条鱼都会用力抛向我身后的稻田，然后我逐一将鱼放进鱼篓。

鸡犬相闻的村庄，在昼长夜短的日子里总是早早醒过来，比村庄更早醒来的是我的父亲母亲，我早上起床去放牛时经常是见不着父母亲面的，他们和其他生产队员一起，不是在扯秧就是在插秧，我牵着牛吃草从他们身边经过时，甚至分不清谁是我的父亲母亲，他们都穿差不多颜色的衣服，连肩头屁股后面的补丁、扯秧扎秧的手势也惊人的相似，都低头弯着虾米似的腰身，只听到洗秧时发出噼啪的水响，以及插秧如同鸡啄米那些有节奏的美感画面。

为了多挣工分大人们都忘我的劳动，你追我赶力争上游，那些寄生在父母亲腿上的蚂蟥一条挨着一条，等他们感觉腿上奇痒难忍时，才会用手去揪那些令人生厌的小东西，恨得牙齿痒痒的人还会用手将蚂蟥掐成两半，然后用力抛向半空。

我也多次被蚂蟥吸过血，印象深刻的一次是在小学课堂上，当时觉得腿后弯处特别痒，用手一挠才发现一条蚂蟥顺我的手落在地上，蚂蟥吸饱血圆滚滚的，也不知道它在我身上潜长多少时间。下课后我将蚂蟥弄到操场边，随手找一根细木棍从蚂蟥一端穿过去，用力往下一翻，只见浓浓的鲜血四溢，要知道那可是我身上的血啊！

看到被翻了身子的蚂蟥不能蠕动，本想用火烧死它，但由于没有带火柴，于是我只好将木棍另一端插在地上，利用炙热的阳光烤死它。下午放学后我有点不放心，又特意跑去看那条蚂蟥被阳光烤成标本的模样，这时我心里才涌上一丝报仇雪恨后的快感。

雨后的自留地泥土蓬松，无数条蚯蚓顺着蔬菜根部蠕动，有的已经将身体一半钻进泥土，另一半还在泥土外颤动着，仿佛对外面的光明恋恋不舍。青翠的辣椒，白里透出些绿意的茄子，粉嫩的黄瓜裸露在绿叶丛中，靠近篱笆边的玉米杆亭亭玉立地站着，渐渐丰腴的玉米棒上面的须子，或白或暗红，像少女的面纱一样遮住欲露还羞的脸庞。玉米叶上歇着紫色蝴蝶、棕色蜻蜓，薄薄的羽翅花枝招展迎风摇曳。

门前的空地上摆放一张饭桌以及几条长木凳，两张竹床整齐列阵在风向好的开阔地。饭桌上有母亲刚煮的新鲜玉立，借如泻的月光，我们一边啃玉米一边听老人讲过去的故事。蚊子的翁翁声于蒲扇左右摇摆中忽远忽近，薰蚊的艾草在燃烧着流逝的时光。

谢作明

2021.5.15.草于武昌中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