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样本||莫予子：家味(组诗)

 作者简介:莫予子，原名张冠，1965年2月生于湖北蕲春，有诗近400首发表在《诗神》，《中国诗歌》，《长江文艺》，《芳草》，《佛山文艺》，《长江文学》，《知音》，《中国高新区》，《情感读本》等报刊上，并有部分诗作散见于网媒。

家  味(组诗)

文/莫予子

酸  菜

在故乡，在我中学年代

谁家的自留地都种不出

风花雪月

父亲只栽莱

萝卜白菜和缸豆

将它们晒干后腌制

让它们跟我进城上学

陪我十年寒窗

一只小小罐头瓶

装着一整周的生活

和整个少年时光

雨季和暑天

我和酸菜一道发霉

太阳和油星

来自于课本和课堂

仅仅嫉妒城里孩子是没用的

我向往鱼味肉香

我不能酸菜一样卑微

书山再高

也要一页页腌制了

而今，我可以偶尔写诗

种出些许风花雪月

我的孩子不喜欢酸菜味道

父亲，却是越来越象酸菜了

文 化 墙

在都市，在小城

有家就有文化墙

我家文化墙古朴简约

一袭壁纸

一台电视机

三盏射灯

构成舞台形状

我是个恋家的人

几乎每个夜晚

都面朝文化墙而坐

抽烟，喝茶

打理心绪

打发时光

窗外

偶有月光

间或星光

鸟儿啁啾

燕子呢喃

婴儿啼哭

狗子狂吠

风笑雨哭

雪花独舞

这些文化景象

与文化墙相映相衬

墙下

熟悉的陌生朋友

陌生的熟悉故事

夜夜上演

阴晴圆缺

悲欢离合

我至今没弄明白

所谓文化况味

是喜剧好

还是悲剧浓

也无所谓了

人生如戏

不管开幕谢幕

墙，是背景也是见证

外 婆 的 细 脚

十六岁的汪花尔走出山来

到江边，裹足不能再前

成了郭汪氏

江边，新塘村的三寸金莲都好看

郭汪氏被喊作大脚丫子

用被缠过的大脚丫子丈量日子

觉得，江边比山里风雨更大

郭汪氏四女两子，连同她男人

纷纷离开，母亲硕果仅存

父亲入赘后

郭汪氏成了我外婆，我奶奶

外婆的细脚

终于熬到了新塘村唯一的金莲

用大脚丫子或金莲

走过三朝，走到四世同堂

凄惨然后安详，宿命

终于收了外婆的细脚

独住一面山岗，已经十八年了

她四周年年拔节的翠竹青树

不是她的细脚，她的细脚转世了

或许就是

某天某地某双光鲜的皮靴

和我眼神相遇过

父 亲 的 烟 枪

点燃一根烟

像拔起一颗软钉子

一些童年

立即鲜活

肺部翻涌，鼻孔流出

父亲旱烟的

辛辣，而烟枪底部铜片

给我的痛，也清晰

那时候，父亲的稻谷高过一切

有诗为证：

谷子堆成山，离天三尺三

我借夕阳吸袋烟，快活似神仙

收获不实，快活不假

父亲和烟枪一起，不止一回

当过神仙

如今，父亲像我一样

抽着卷烟

我却想借那首诗，去找

早己不知去向的烟枪

大  雪

天是高龄产妇

孕育十个多月

大雪还没降生

女人们

有名字带雪的，但无人叫大雪

她们是美丽的，不怕冷

有一些人用诗

和比诗贱却实惠的东西

温暖她们

外婆名字里无雪

当年属于她的一场大雪

盖在她头顶

再也没离开

外婆一生太苦寒

她住冷清山岗上，不宁愿下雪

所以昨日无大雪，今日也无

天遂她愿，挺好

烟 雾 人 生

多年前，距离口腔二十厘米

生活，点亮了我

像每天有日出，欢愉居多

猛吸，缓吐，吞云驾雾

不留神咽下一只鸟

它翅膀扑腾，我热血沸腾

它羽毛沉沦，我毒素暗生

最寂寞时最清冷

在不明不白的黑暗中

我扮演自己的星星

燃烧自已，也照亮自己

有梦划过天庭

有灰被风扬起

我亲爱的人不准我抽烟

但我戒不掉习惯

习惯其实是一种依附

而掌控依附的

非魔即神

如今，我以每天二十多柱香的规模

不断焚烧自己

我能感觉自己的肺

被黑恶侵入，占据

我偶尔闻见自己的灵魂

慢慢有了檀香味

这世间少不了云烟

我只在自己之雾里

缭绕，飘散

与 儿 语

我喜欢马

多年来，我把你当作一匹马来放牧

割草，备料，刷鬃，配鞍

牵你去草原

远方飘渺而辽阔

你把一团白云当作绵羊去呵护

像摘下一棵雪莲花

奔驰时，我听见你嘶鸣的野性

每当月色撩人

我感觉到你的尾巴

宁静，温顺

我打造一个马厩

那里风雨稍小

还有女神美好的味道

从今天起

你会走向千里，万里

却永远不会走出

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