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样本||吴坚：木头再黑，天再黑，它们都不模糊
诗 歌 净 化 心 灵
择 此处静谧
书一方清 远
人、动物与植物的织语（组诗）
衣服上面的向日葵
走廊上的一根铁丝
晾着孩子们的衣服
衣服上面的向日葵开着
蝴蝶，蜜蜂，都飞来
甚至，一只鸟也飞来
希望带走几粒向日葵的种籽
与它们隔了一扇窗
远远地看着，我鼓动着翅膀
小时候，也穿过这样的衣服
蝴蝶跟着我们，一直飞到教室
谁召唤谁
我们都在接受神明的指引
紫檀
今晚我要深入到紫檀的内部
看一看木的黑与夜的黑
或者风的黑与水的黑
一直认为水是白的
风也是白的
要么是无色的
除非黑夜里你看什么都是黑的
拉开紫檀的二胡
民国就咿呀咿呀地唱起来
老屋子也掉落灰尘
门口的老槐树也摇起来
夜色黑下来，背景黑下来
奶奶拿着团扇出场了
老祖宗穿着右祍大褂出场了
他们唱的是信乐团的北京一夜
而我唱的是谁的，白天不懂夜的黑
木纹，是从爷爷的爷爷那里
延伸到我这里的
说是辐射也可以，说年轮也可以
木头再黑，天再黑，它们都不模糊
与一只乌鸦交谈
与一只乌鸦交谈
我喝红酒。它只喝白开水
乌鸦说。你不用看我
我黑不是因为喝墨汁、吃乌骨鸡
我只喝白开水
我说我一杯红酒就能满足
我已经历过所有，人间还是红酒最好
乌鸦说
不，你还没经历过死
那才是最美的事情
沉默。收割之后，我告诉乌鸦
稻子死了，我砍了它们的头
乌鸦说，那它们还会继续吗
继续又会是什么感觉呢
哦，从人间到另一个人间啊，那感觉
也许就是一座城到另一座城。我说
那你要经历这最美的事吗？我问
不，先生
我还没有结过婚呢
与鸟为伍
我只有一具肉体呀
除了乌鸦与秃鹫，没有人喜欢
它们等我快死的的时候聒噪
等我死后分尸，大快朵颐
这是我的荣耀，生而为人
生前没有任何获得任何奖章
临死，与鸟为伍
当它们饱腹之际，却中了箭
成了别人的食物
翠
竹林里有一只雪鸟
不会鸣叫的鸟
只会在月亮升起来后照镜子
虽然是雪鸟
却通体翠绿
对，它的昵称叫翠
它画了一片竹林
自己在竹枝间跳来跳去
写竹枝词
喝竹叶茶
又画上一面圆镜
画一朵好看的花
再添上几笔，青梅，竹马
画一场大雪
画自己被雪覆盖成白色
画自己一声鸣叫，大雪骤然停止
望月
月亮圆时，他缺了
风过时，我缺了
树在水面上摇晃时，影子缺了
云一丛丛赶来聚会时，月缺了
所以很久前有人写了一句此事古难全
虽然你我偶尔人约黄昏后
不管怎么样，我们终究在一个月又一个月之间徘徊
一年一年地聚
一世一世地分离
习惯了，我们习惯了，月亮也习惯了
今年的月亮推着去年的月亮
你的到来正是我的别离
好吧桂花饮了酒醉了
梦怀抱着玉兔睡了
还有两个人痴痴地望月
却不再对眸
遇见你后
遇见你后，每个夜晚，我和星星一样睡不着
我写下这一句，你还在黑暗里
看不见
不用看见，你在夜晚足够明亮
照得我梦里，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
除你之外
你很明亮，在离出口不远的地方
你是在等我吗，提着灯火
还是星子
你在离风口不远的地方
我说给你的声音难道被风送去另一个方向
不然为何总是听不见
月亮挡住了你的身影，我得越过中秋去寻你
我知道，无论是风，还是河流
都挡不住你
不思亲的人
有些事情没有预先设定
它们也没有体量与重量
如僧人看月亮
却不思念亲人
像风，卷起了你的头发与衣角
却无色无形
最无聊的人是写诗的
最无聊的人是写诗的
因为诗写得无聊
看不懂，没人聊，无聊
老爷子是教中学语文的
指出诗中很多病句
我说那叫意象与指代
他又指出一些词语
说动词形容词不能互换
虚词不能独立成行
这是规则，汉语言规则
你们写诗的人，必须遵守规则
我辩解，这是诗者追求的高段位啊
就是要这样写，虚化，弹性，不明所以
重建，打破，深入骨髓地表达
戴望舒写的不是诗
艾青写的不叫诗
北岛写的不叫诗
能读得懂能朗诵的都不是诗
老爷子沉默了。他合上散发油墨香的诗集
转过身，嘴里碎碎，败家子，真无聊
致老李
名气与幸福，哪一个更适合做风筝
太沉重，会拖垮一把老骨头
拉不动的提琴
夜搅拌成德芙
名气很大的诗人
留了风筝一样的长发
在风中飘啊飘啊
吸引了很多看风筝的孩子
他在讲台上飘啊飘啊
舞台都浮起来了
好好的一首诗
被他写得像炮火
却是臭弹
臭了我屋子一整天
浴室口占一首
来人间一回，生旦净末丑扮过
绅士、乞丐、情人装过
黑白老鼠捉过
麦子没种过，琵琶没弹过，飞行器没开过
肯定都很辛劳
学习就是一种幸福，忙碌不一定有收获
还不会骑马，拍马，如何参加赛马
白马，黑马，都不如行空的天马
更不如弼马温
散养一群马，那叫自由
现在我在病中，我的部落也生病了
后浪与微信圈充满了战争
赤裸裸地来，赤条条地去，想起有许多事
还没做完，先告一段落
回见
【作者简介】吴坚，笔名道韵，65年生，江苏东台人。中国国际文学艺术家协会会员。茅盾文学奖诗歌奖十大重点诗人，上世纪八十年代始习诗，作品入选多种选本和辞典，著有诗集。《诗神》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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