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一个世界|张涛

外面有一个世界

一个真正的旅行家必是一个流浪者,经历着流浪者的快乐、诱惑和探险意念。旅行必须是流浪式的,否则便不成其为旅行。旅行的要点于无责任、无定时、无来往信札、无嚅嚅好问的邻人、无来客和无目的地。一个好的旅行家绝不知道他往哪里去,更好的甚至不知道从何处而来。他甚至忘却了自己的姓名。

——林语堂

蜗行至武当精华金顶,太阳已从当头斜移耳畔。“中国式旅行”,必是在拥挤的人群、重金的商业、诸等私化的泛滥中进行。所有这些物事,俨然稀释了金顶的神圣与传奇。为众者多有拍照了愿之心,鲜有——中国最大铜铸鎏金之物何以上去,浑然一体,屹立六百余载而岿然不动——诸等思虑,言之最多的当属“我是上了香的”,甚或“看了一个顶,搭了两条腿”的也有。

临下至金顶山脚,天色已暮。往来除轿夫讨工之音,他声难觅。但见一位身高体魁者从后而来,言笑吾父体不随心,又赛彼此年岁,罢了直呼“为兄多福”。吾父讨问其何,后者答:

“为兄膝下有儿陪游,体不随心有儿相搀。我虽年岁有惭,但有疾在身,腿脚不便,整日身陷囹圄不得出门。此次出行,未给监者招呼,实乃窃路也!但为外面这个世界!”

直听得吾父膛目结舌,腿脚利落。听得我想起《送信到哥本哈根》上十二岁的大卫,以及他逃出劳动营前,让他送信人的叮嘱:

虽然你这辈子都活在这营里,但外面还有一个世界,尽管那是一个充满危险的世界,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为了一丝光明。

听随者讲,他在山西下过矿,“事出后”脊背塌折,矿主仅赔一点医药费用,自此苦力无缘。归家后,凑钱买车出租营生。某日泊车路边,不道醉汉驾车误撞,车毁无赔。又逢儿郎予疾,身亡,妻嫁。今儿仅凭出嫁之女怜顾,顾之非主,岂有埋怨之理?此行盘缠除去门票车费,囊中再无多少余钱。腰虽伤,腿虽疼,但仍要折返此山路……

一番言罢,其身消逝于茫茫夜色中。就像大卫怀揣着信,奔于哥本哈根的途中。

大卫世界的那头,我已知晓是他小时别离的母亲。而途中遇见者世界的那头是什么,我无从知晓。幸运的是,他也有大卫对外面那个世界的憧憬,也有大卫面对“哪怕为了一丝光明”的勇气。——他们的灵魂,还没有完全沉入海底,还有驮着皮囊行走的努力,还如蝴蝶一样自由来去。

次日,行于紫霄宫,巧遇暮时箫者。其境甚盛,堪比金顶之功,有如去日遇见者之神,实属妙也!记之:

箫者,鸣于暮,发端紫霄殿西。当时殿内香火袅袅,司鼓声声。殿外彩云纳祥,气象万千。殿檐龙凤呈祥,吉庆有鱼。箫者于正殿左侧,辗转回梓朝圣匾下,安然吹箫,一派与天时、与尘世、与自我对歌之状!

界世的你

我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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