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歌技巧十二讲(3)诗歌的形式和形式感
三、诗歌的形式和形式感
长期以来,由于受到“内容决定形式”一元论的影响,形式的重要性被忽略了,似乎形式是内容的附庸。创作实践告诉了人们形式有独特价值,同样的内容,由于形式不同,其艺术效果就大不一样。形式往往最能体现出诗人的个性与他的独特发现,因它表现出作者选择了仅属于自己反映内容的组织构造。我们不妨先看看这一段文字:“假使我们不去打仗,敌人用刺刀杀死了我们,还要用手指着我们的骨头说,看,这是奴隶。”然后再看下列:
假使我们不去打仗
敌人用刺刀
杀死了我们
还要用手指着我们的骨头说
看
这是奴隶
经过比较,内容是一样的,但由于文字排列不同,前者被说成散文,后者被说成是诗,而且田间的这首诗被闻一多誉为抗战的“鼓点”,它就是诗人田间写于抗战时期的街头诗代表作《假使我们不去打仗》。为什么散文一经分行就有了诗意,结构主义诗歌理论家认为,首先它的可视的“形”被凸现了,它由此起到了端正读者“阅读态度”的暗示作用:即要求他们尽按照诗的程式,也就是用体现为诗的“文学性”去读它们。诗歌、小说、散文、戏剧都具有“文学性”,但他们的“文学性”又是不同的。所以,雅可布森特别强调地说:“文学科学的对象不是文学,而是'文学性’,也就是使一部分作品成为文学的东西。”诗歌的“文学性”,首先是它的节律化特征,由于分行,“顿”的因素被凸现出来了,这种阶梯式的排列,“顿”处于加强状态,恰如闻一多所说:“如同一片沉着的鼓点,鼓舞你恨,鼓舞你活着。”结构主义理论家称它是一种“程式化的期待”。它显然是散文排列所不具有的。
什么是形式感?是指诗人感受形式创造的能力。由于形式是具有强化内容表达的作用,诗人对形式创造尤为重视,他们总希望将形式处于醒目的地位,也就是说,他写的诗不仅给你读的,也可以是看的“形”。如穆木天的《苍白的钟声》:
苍白 的钟声 哀腐的 朦胧
疏散 玲珑 荒凉 的谷中
—— 哀草 千重 万重——
听 永远的 荒唐的 古钟
听 千声 万声
……
诗人之所以采取词语间隔排列的“断行法”,是为了造成视觉与听觉融合的效果,这断断续续的排列与飘散的钟声多么相似。诗中的韵脚“胧”、“中”、“重”、“钟”的韵母“ong”就是对钟声的直接模拟,听觉得到了极其传神的体现。
当然,《苍白的钟声》并不仅仅是诗人以对钟声的模拟为目的,而是以引导读者透过它的背后作深入的现实联想,去感受当时的中国农村大地的颓败、落后与贫困。这种被大大扩张了的语言与联想义,是语言的音乐表现力与绘画表现力的完美结合,它使语言的“推理性”转化为艺术的“类比性”。由此,不难看出,作为语言艺术的诗歌,它的自然关系,即断断续续的诗句与生活的钟声同构,以及衍生出来的无穷联想义的相互作用,使形成了一个多层次的复合体,这不就是诗人与读者共同认定的形式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