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

【品诗小语】

天若有情天亦老

——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品读

中条山客

李贺字长吉，唐宗室大郑王李亮一支。到李贺时实际已经远离权力中心。公元813年（唐元和八年），李贺因病辞去奉礼郎职务，由京赴洛途中作。其时，诗人百感交并，故作非非想，寄其悲于金铜仙人。金铜仙人是汉武帝时期建造的，矗立在神明台上，“高二十丈，大十围”。魏明帝景初元年（233年），它被拆离汉宫，准备运往洛阳，后因“重不可致”，而被留在长安附近的霸城。金铜仙人临去时“潸然泪下”表达的主要是亡国之恸。此诗所抒发的是一种交织着家国之痛和身世之悲的凝重感情。

诗分三层：前四句是第一个层次，借金铜仙人的“观感”慨叹韶华易逝，人生短暂。世事无常。诗中直呼汉武帝为“刘郎”为“客”，表现了李贺不羁的性格和不受封建等级观念束缚的精神。

中四句为第二个层次，用拟人化手法写金铜仙人初离汉宫的酸苦惨凄情态，亡国之痛和移徙之悲跃然纸上。特别是“酸”、“射”两字，把主观的情和客观的物完全揉和在一起，含义极为丰富。

后四句为第三个层次，写出城后途中的情景。“衰兰”一语，写形兼写情，而以写情为主（因愁苦而“衰”）；“天若”一语，设想奇伟，意境辽远，感情深沉，司马光称为“奇绝无双”;末联进一步描述了金铜仙人恨别伤离，不忍离去，而又不能不离去，感人至深。

【原诗】

魏明帝青龙元年八月，诏官牵车西取汉孝武捧露盘仙人，欲立致前殿。宫官既拆盘，仙人临载，乃潸然泪下。唐诸王孙李长吉遂作《金铜仙人辞汉歌》。

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闻马嘶晓无迹。

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

魏官牵车指千里，东关酸风射眸子。

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携盘独出月荒凉，渭城已远波声小。

【今译】

魏明帝青龙元年八月，诏宫官牵车西取汉孝武捧露盘仙人，欲立置前殿。宫官既拆盘，仙人临载，乃潸然泪下。唐诸王孙李长吉遂作《金铜仙人辞汉歌》。

茂陵里安葬的刘郎，好像秋风过客般匆匆而逝。夜里曾听到他的战马嘶鸣，天亮却杳无踪迹。画栏旁边棵棵桂树，依然散发着秋天的香气。长安城的三十六宫，如今却是一片苔藓碧绿。魏国官员驱车载运铜人，直向千里外的洛阳。刚刚走出长安东门，寒风直射铜人的眼珠里。只有那朝夕相处的汉月，伴随铜人走出官邸。怀念起往日的君主，铜人流下如铅水的泪滴。在通向咸阳的古道上，枯衰的兰草为远客送别。苍天如果有感情也会因为悲伤而变得衰老。携带盛露水的玉盘独出长安，在荒凉的月色下孤影只单。长安渐渐远去，渭水波声也越来越小。

2021年8月4日星期三，上阳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