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少女产子，谁之过？

少女产子，谁之过？

唐红娅||江苏

在我国，有这样一群特殊的孩子们，他们的父母迫于生计，不得不背井离乡，外出务工，使得这些孩子们过早地体验着亲情的缺失，忍受着孤独的煎熬，有些孩子甚至迷失人生的方向……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留守儿童。这些留守儿童们，绝大多数懂得生活的不易，父母的艰辛，他们懂事上进，勤奋好学，品学兼优！

但也有一部分孩子因缺乏父母的陪伴、沟通、关心，导致精神缺失，在天真懵懂的年纪，迷失方向，在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爱情观尚未确立之时，如饥似渴地寻找精神依靠。少年钟情，少女怀春，飞蛾扑火。早恋的青涩果实让他们稀里糊涂地过早地尝尽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摧残……实让人唏嘘叹惋，谁之过欤？秋来寒意起，心凉我本人。

希望通过这篇文章，呼吁那些在外打工的父母们，挣钱养家固然重要，但是，父母与孩子之间的爱是任何人无法取代的。希望在外的父母们多抽点时间常回家陪陪孩子，即使不能陪伴在孩子的身边，至少，心灵的陪伴不能减少！多打电话和视频聊天，多和孩子沟通。让孩子感受到你们的爱永远围绕着他们，用你们的陪伴和爱，点亮孩子们的成长之路，引领他们学会飞翔！不要让爱变得那么地遥远……

——题记

那是一个深秋的傍晚，天己渐凉，夕阳西下。恰逢我值夜班，刚和白班的医生进行完查房、晚班交接。＂叮铃铃！叮铃铃.……＂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是B超室朱主任打来的，电话那边的朱主任语气显得很着急：＂请你赶紧带一些产检工具到B超室来协助我们检查一位特殊患者，待你来了再说详情……＂

我丝毫不敢怠慢，立刻拿上产检所需的必备物品，来不及等电梯，快速地飞奔向B超室。还没到B超室门口，远远的我就听见一个男人的谩骂声，来不及多听多想，我立刻冲进B超室，只见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小女孩躺在检查台上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手舞足翘。B超室朱主任不得不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检查台边，双手紧抓住小女孩胳膊处的衣服，生怕她滚跌到地上摔着。

见到我到来，朱主任把她了解的情况简要地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样的：这个小女孩今年才十三岁。早上六点多觉腹痛，她爷爷送她到卫生室就诊，被诊断为＂急性阑尾炎＂，在卫生室输了一天的盐水，不仅没见好转，腹痛反而愈来愈重。傍晚，卫生室乡医叫家属赶紧把患者转入医院，怕阑尾穿孔，说要手术治疗……

小女孩七十多岁的爷爷和一位三十多岁的邻居大婶，包了一辆车送到我们医院急诊。急诊科医生了解病情并检查患者后，首先开了腹部超声检查。B超室当班的朱主任是一位多年资深经验丰富的老医师，她第一眼看到小女孩时腹型时，就感到不对劲，当她把超声探头探及小女孩的腹部时，诊断结论验证了朱主任不敢想象，也不愿希望的结果：一个孕28周左右的小生命孕育在该少女的子宫里，且胎心率极其的缓而弱。看着女孩那一阵阵痛苦的表情和撕心裂肺地叫喊，朱主任凭经验猜测小女孩即将临产。

于是，立即电话联系妇产科。朱主任还告诉我，外面那个谩骂的老人是小女孩的爷爷，他开始根本不相信医生检查的结果，经过医生耐心地解释和沟通后，女孩的爷爷表现出异常的暴怒而一直谩骂.……

听完朱主任的阐述后，女孩的遭遇令我唏噓不已，阵阵揪心。看着她那张稚嫩且布满泪水的脸，痛苦的表情和求助的眼神，我心里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的滋味。我一边耐心地安慰女孩，以缓解她极其恐惧的心理。一边认真地帮她做了产检，检查的结果也令我意外：胎儿约孕28周左右，宫内窘迫，产妇宫口近全，即将分娩，必須立即送产房。但考虑到胎儿系早产儿，且胎心率缓弱，成活的希望极其渺茫，必須的病情交待和医患沟通还要履行并签字。于是，我一边安排床边必要的辅助检查：抽血、验尿、床边心电图、胎心监护等，一边让女孩的爷爷尽快联系她的父母，因为父母是女孩的第一监护人。

开始，她的爷爷极不配合，只是不停地谩骂自己的孙女是多么丟人現眼、不学好、白养了……经过我们耐心地劝说一番，他才老大不情愿地打通了儿子的电话，告诉儿子发生的事情，接下来又骂骂咧咧。我请老爷爷把手机给我与女孩的父亲沟通，还没说上两句，只听见到女孩的父亲在电话里咆哮道：“她自己还是小孩，怎么能养小孩？脸都被她丟尽了。就是生下来是活的，待我回去也一并掐死，一个也不要，我也就当没养过女儿……”电话里，我努力压抑着我的情绪，劝慰他首先要冷静。在确定他决定不要腹中的胎儿时，由女孩的爷爷代理签定委托书。我们的电话沟通也暂时告一段落，我得抓紧时间去忙于这个特殊产妇的分娩做准备。

看着产床上这位极其年幼的产妇，痛苦、凄恐、绝望都集于一身，我的心彷佛也随着她的宫缩而一阵阵地在揪撕，一阵阵地在痛楚。为了缓解她恐惧的心理，我让她邻居婶子换上消毒衣、鞋，戴上口罩、帽子，进入产房协助陪伴。我和当班护士一刻不离地守护在女孩的身边，鼓励她，给她加油，鼓劲！为她及时地擦汗，还不时的给她喂水、喂饮料，䃼充能量。我们深知，这孩子身边没有亲人，哪怕我们的一个微笑，一声问候，一句安抚和鼓励，都能给她传递能量和带来勇气。分娩本来就是极其痛苦的事情，更何况让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小孩来承受。经过我们耐心地陪伴、鼓励、安抚、沟通，她终于在20:06顺利分娩一早产死婴，好在一切顺利。待我把产妇的一切处理完毕后，我请陪伴邻居婶子打个电话向女孩的父母告知一声平安，听说他们正在赶回的路上。我特地接过电话，告知他们放心女儿，一切平安顺利，叮嘱他们慢点开车，注意路上安全。电话里，女孩父亲的语气比之前温和了好多，听得出那种做父母的爱之深痛之切的感觉，并且在电话里一再向我表示感激之情。

大约在后半夜凌晨四点多，我在值班室里刚刚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一个男子的叫骂声，声音好像来自女孩的病房。我立刻从床上蹦起来，迅速穿上衣服奔向病房。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女孩的父亲），站在女孩的床尾，向女孩吼骂着：＂你男朋友是谁？我弄死他！你咋不去死？我们养你容易吗？千江百里跑出去打工，不缺你吃，不缺你穿，爷爷奶奶都七十多岁了，还在侍侯你，你对得起谁？＂

女孩吓得倦缩在被窝里抽泣。她的妈妈黯然伤神地坐在床邊也跟着抽噎，不时地用毛巾为女儿那红肿的双眼擦拭着眼泪。见到我，女孩的父母连忙向我打招呼，表示感激之情。我帮女孩做了检查后，示意她父亲跟我出来谈，她的父亲明白我的意思，随我到了办公室。我请他先坐下来压压火，消消气，也向他表示了我非常理解一个父亲此刻的心情。待他的心情稍微稳定些，我把女孩入院后的经过大概向他告知了一下，征求他的意见是否保留法律鉴定证据（死婴、胎盘），她的父亲表示拒绝，不想弄得声败名裂，家喻户晓。我尊重他的选择，耐心地劝慰他：＂事情已经这样了，不要再责骂孩子了，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她这时候最需要父母的关爱。如果你们言语过激，让孩子心灵受到进一步摧残，可能会逼孩子走极端；或者是一辈子留下心理阴影。也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孩子，在孩子的成長过程中，你们陪伴了多少？关心了多少？＂女孩的父亲听了我一席话，低着头，双肩在颤抖，双手捂住眼睛，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地移开双手，亮晶晶的泪珠在他的眼眶里滚动，然后，一滴滴泪珠顺着他的面颊滚下来，滴在他的嘴角上、胸膛上、地上.....

第二天，女孩的父母要求出院，我反复叮嘱出院注意事项，并又打印一张给她，叮咛父母好好关爱、照顾女孩。从他们的言语和眼神中，我看到了他们对我的信任、尊重、感激之情，也看到了他们对孩子的愧疚、慈爱、祈求之意！我心里頓感温暖了好多度，我从内心祈祷女孩一切安好！

女孩出院第四天，那位邻居大婶带着女孩来医院找到我。说女孩双乳胀痛，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而且还发烧。＂乳腺炎＂，我脑袋里第一诊断，还要进一步检查。我特地问了句：＂你父母呢？＂女孩低头无语，目光木讷。邻居婶子告诉我：“昨天就都走了，孩子小，又拜托我带来请您看一下……”

我的心“嗖”地一沉，彷彿掉入冰窟，内心不停地寻求答案：是什么事重要得让父母双双在这个时候离去？在他们心中，工作、金钱、孩子，哪个更重要？看看女孩那楚楚可怜，满脸稚气的脸上有着与年龄极其不对称的忧郁和漠然，我内心反复问自己：这样的父母合格吗？有担当有责任吗？精神上健康吗？

插图/网络

作 者 简 介

唐红娅，女，1970年出生，江苏省滨海县人，本科学历，就职于滨海县中山医院，从事妇产科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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