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刚红 | 旧时光

旧时光之办年货
  文|谢刚红
引子:
     1950至1980年代,中国在特定经济时期发放购物有价凭证。百姓只能凭粮票、油票等才能购买日常饮食。门市部、供销社是商品供应的主要渠道。由于食品物资的匮乏,供应的时间仅有几天,每逢年关或节假日前夕,供应点就会簇拥着大量凭票购物的人们,嘈杂的购物长队是当时社会的一大风景。
                   
过了二十三,小年开始,春节眨眼就到了。
对于那个年代的小孩们来说,开始放寒假就盼着过年,做梦都在想着,穿新衣,放鞭炮,贴窗花,吃蒸饺,欢欢喜喜大餐到。
半只脚都踏进新年了,爸爸、妈妈还在忙碌着,邻居妹妹家大人也很忙,过年买东西这事儿也在搁着。
父母们都同意由我俩带头,领着弟弟妹妹们把所有东西买回来。我和邻家妹妹商量,向同学借辆板车,由我们这帮小孩去置买年货。
爸爸把各种票证仔细地装在我的衣服口袋里,妈妈千叮咛万嘱咐这些东西不能弄丢了,过年全部家当都压在我身上了,她笑呵呵地说:“你要是离家出走,咱全家就得喝西北风啦!"
听了母亲这句话,不由不从心底升腾起一种自豪感和责任心,于是,我让妹妹坐上车,邻家妹妹让小弟坐上她们的车子,“浩浩荡荡”向中心粮店驶去。
弟弟和邻家大弟一手扶筐,一手推车。妹妹和邻居小弟各自怀抱一个瓶子。我们一路欢笑,很快到了南关街。
过了南关影院,街上行人多了起来,到了文化馆附近,板车、自行车也不少。我担心进去出不来,就想把车子停在外面。
中心粮店门口一位爷爷上下打量着我们说:"还是停在里面吧,瞅瞅你们这小身板,几十斤一袋面指望你们能抬出来?大家都是来买东西哩,买完了难不成他们要住这儿?谁不是买完东西就急着走,你们还怕出不来吗?"
爷爷说得有道理,于是我们慢慢挤进去,把板车停靠在离大门口较近的一个墙跟处。
我和邻家妹商量着怎么站队,我最大我站白面队吧。因为白面比较多,大人每月26斤,我们这一泼小猴还不到26斤,每家差不多有三袋呢。面称好以后,邻家妹帮我抬到车上。因为她离开了站的队,看车人就顶她那个队。
邻家妹站杂面队伍,弟站的是取花生的队,邻家大弟站绿豆队,小妹站小磨油队,排到跟前了,由我或者邻家小妹去取东西,由看车小弟顶去取瓶子的那个人。
这些任务完成后,再由我安排站苞谷糁、红薯面,芝麻,豆油队。那时候芝麻、花生,小磨油这些宝贵的东西只有过年才有,平时是没有的。豆油平时也少得很,一个人一个月二两,人口少的人家,买油时一个瓶子还装不满。
我这队比较快,把粮票和钱交给营业员,待他算好帐后,我们就拿着自己带来的布面袋接面。
有两个营业员不停抬面,把面袋的扎口拆开,将面倒入长方形盛面容器中。轮到我时,我扎好马步,手用劲抓住面袋,对准接面口。
可能我岁数小,阿姨倒面时,慢一些。我亲眼看见过,营业员倒太猛,买面人没接住,撒一地面,接面人自认倒霉用手一捧一捧,捧进面袋。
面接好后,有位叔叔过来帮忙把面袋扎紧,又帮我把一袋面提了出去,我赶紧喊邻家妹接住。看车小弟听到喊声,飞快地站到她姐姐刚站的那个队里。
有叔叔帮忙我没费什么大的力气,谢过叔叔后我马上站豆油队。
油瓶子不好拿,我让邻家妹帮忙,告诉站队的弟妹们站着队看着车。
好不容易轮到我们,我走到油桶边,灌油的设备像外婆家缩小版的压水井。我把油瓶的嘴对着油漏处,营业员阿姨右手紧握手柄往下压,"噗",亮精精的油利箭似的喷射而出、油花四溅,我惊慌失措,小小的心脏似乎要蹦哒出来。
"妈的,怎么搞的,喷老子一身!"阿姨瞪着眼恶狠狠地说。
我心中瓦凉瓦凉的,那可是油啊,炒菜吃的油啊!
"姨姨,是不是机器坏了?”我忍着心痛,战战兢兢地询问。
阿姨看我一眼又看看仪表,让我拿开油瓶,压了一下,油出来了。
"坏什么坏,好好的。是不是瓶盖没开?用的劲不小啊,压都压不动。”阿姨翻我一眼,梗着脖子吵吵。
我费了好大劲才把油瓶的内盖抠了出来。幸亏那位阿姨只压了一下,她若连续不停地压压压,那怎么了得。
也难怪,小小年纪的我经验不足,竟然忘了揭掉油瓶的内盖!
粮油终于买齐了,告诉小妹和邻家小弟要自己跑回家,不可闹着坐车,“闹人就扔这儿,让买娃儿买走。"我和邻家妹同时吓唬两个不愿走路的小不点儿。
谁知车后重,压不下把,只好又让小妹坐前面,邻家妹妹也压不下把,小弟笑嘻嘻地也坐在前面。这下可苦了我和邻家妹。
车子七扭八扭,终于拉出了粮站,找个人少的地方停好车子,我和邻居妹往北走到塔园附近,就看见街西排着长龙似的队伍,我俩站在队尾,找好肉票,算好钱,静静地等着。好一阵“厮杀”过后,还要买肉啊!
咦!前面为什么有吵架的声音?我跑到前面欲一探究竟。看见一位前襟油腻得不像样子的白大褂,正把手上的肉狠狠摔在案板上。
“要还是不要?不要站一边去!"白大褂怒气冲冲,两眼翻着,黑眼珠不知飞到哪儿去了,那眼白,像贴上了一块肥肥的膘子肉。
"师傅,师傅,这块太瘦了,能不能换块肥的?"顾客尴尬且讨好的笑着,微微弓着身子用手指着肉架子上几乎都是肥油的那块。
顾不得再去探究那位操刀人凶巴巴的黑眼珠的去向,我赶紧走向邻家妹,悄悄告诉她说,营业员给什么要什么,以前我们吃肥的恶心,不是都把碗里的肥肉喂我家猫咪黄黄了吗?
顺利买完肉往回走,看到南关街十字路口东南的国营饭店,案子上金黄金黄的油条闪着诱人的光芒,胡辣汤的香味飘进鼻孔,我使劲抽了抽鼻子,“鼓咚”咽下口水,恋恋不舍的收回眼馋的小眼神,心里想,啥时间我们也能在这儿打一次牙祭呢?
往前走,老一高口对面是糖烟酒门市部,我和邻家妹去排队买白糖、红糖。酱油、醋好像不用票,我们拿了酱油、醋瓶跑到地方,忘了哪个瓶子灌酱油,哪个瓶子灌醋,当时为什么那样傻,不会打开瓶子盖闻一闻?
门市部、供销社,粮油公司、饮食公司是大人们的话题,糖烟酒这地方,历来是小孩子的欢喜地,大白兔、高粮饴、薄合糖、冬瓜糖……一盘子、一盘子整齐地摆在玻璃柜台下面,引得我口水汩汩流,眼睛被牢牢粘住了,啥时候我能吃它个天昏地暗呢?
打我记事起,年货年年购,每年的花样都有翻新而与往年不同。如今更是大变样了,物资极丰富,再无购货忧,人们对饮食的追求早已突破了温饱、营养,开始融入风情、环境、情调、文化等各种元素。购货的挤和嘴里的"馋"是过去那个时代的记忆,"饿"一下反而成为当代人的一种时尚,人们的饮食往绿色健康上发展。物资匮乏、缺食少衣的时代已随记忆埋藏在久远的过去。

-End--

图|网络

作者简介:鸿,原名,谢刚红。河南邓州人,热爱文字,喜欢在文字里感受生命的宽度。愿用文字伴饭,聊慰自己。

作者往期作品回顾:

谢刚红  |  橘红色羊毛绒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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