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齿苋这种自然凡物虽有独特的药用价值和食用价值却常常只有野草的待遇。但也许你和我一样,视马齿苋为自然界中的宝贝。我与马齿苋有特殊的缘份,马齿苋与我正延续着由来已久的缘份。初识马齿苋还是在久远的孩提时期,认识它时只知道人们唤其名曰“马屎菜”,这个不雅的名字真让我对它心生腻烦。好端端的一种菜为什么要与“屎”字扯上关系呢?
母亲蒸了一笼格“马屎菜”馍,姊妹几个吃得津津有味,唯独我噘着小嘴在一旁使性子,大有今晚只有“马屎菜”馍我就绝食之意。母亲再三哄劝:“这可是我在地里寻了半天才采来的,马屎菜馍没有不喜欢吃的,你为啥不喜欢吃呢?”我像受了不小的虐待一样委屈地说:“马屎菜,马屎菜,就是长在马屎上的菜。听着就让人恶心,能吃到肚子里吗?”一家人听了我的话“轰”的一声都笑得喷饭了。大姐好不容易止住笑声说:“马屎菜是土名,它真正的名字叫马齿苋,你看看长在地里的马齿苋叶子像不像马的牙齿呀?”还是大姐学上得高,给我这么一“科普”,我才算稍稍明白了些。可我心里暗想,有真名字为什么还要叫土名字呢?叫了也罢,为什么又与“屎”扯上关系呢?以后反复揣摩,大概“马屎”与“马齿”谐音,就这样以讹传讹吧。能自圆解释,我从此不再恶心这种很多人爱吃的野菜。家乡的田间地头少不了它的影子,它喜欢上了菜园子的几角旮旯埂边土帮,沟壑渠堰也能零星地寻到它。它一点也说不上有什么“芳容”。浅红中透着淡绿色的茎,总是那样光滑粉嫩肉感十足,不生半点棱刺也无糟杂的斑点褶皱。它的叶子异常葱绿,形状像极了马的牙齿,不肥厚也不淡薄,它恰到好处的厚度和独特的味感是自然界精心打磨后的恩赐。我悄悄喜欢上了马齿苋。马齿苋天生就不是显山露水的主儿,它从不喧宾夺主,不占用大片的良田用以息身自己,而是含羞低调地退居不显眼的边角地带。当春姑娘翩然飞至时,万物吐绿生机勃勃,马齿苋与它的伙伴们一起从土中钻出,朝迎旭日沐浴清露茁壮成长,暮色苍茫绿叶微闭休憩闺房。到了四五月份,马齿苋已出落得葱隆繁茂绿意盎然。虽谈不上亭亭玉立楚楚动人但一点也不失稳健与大气。它一点也不炫耀张扬,只是默默地在其他伙伴们的夹缝中生长。不与别人争光芒,不向别人索水肥。不嫌弃自己根植的土地贫瘠,不抱怨自己生长的环境恶劣。马齿苋,植物界的老黄牛!我爱怜着人们赠予它不雅的土名字而又周身葱绿通透诱人无限的马齿苋。幼小时正逢缺吃少穿时代,一切可入口植物野菜成了人们的饱腹之物。春天里青黄不接,填饱肚子成了人们不得不面对的严峻挑战。榆钱儿,柕构蕨,洋槐花……这些树上之物拌少许玉米面蒸熟了吃,足能充当一阵子的“口粮”,但吃多了上火又使人不胜其烦。我吵着嚷着要吃“马屎菜”馍,为此惹得母亲有生不完的气。孰不知人们吃那树上之物是看中它可入口下咽,而且可采摘量大,能满足一家人充饥需要。吃惯了马齿苋做的馍,哪怕是掺杂了红薯面或玉米面也是非常可口的。这种粮食占主导的方式让母亲大为不悦,因为她知道要多用采摘之物替代粮食才是上策。那时候,手中有把粮食就像攥紧了自己的命一样。很多时候,用马齿苋拌玉米面蒸熟吃是在变着方地改善生活。邻家的小孩拿着马齿苋煎鸡蛋来向我炫耀,并破天荒地赏赐了我火柴盒大一片,我心存感激视小朋友为大恩人。第一次吃到马齿苋煎鸡蛋,那是任何宫庭御宴都无法比拟的美味。我回家后死纠活缠哭闹着要吃马齿苋煎鸡蛋,母亲无奈高声吼道:“鸡蛋是用来给你换笔和本的,你是要笔本呢还是吃鸡蛋呢?”我抹着眼泪竟无言以对。你还别说,也许是偏爱马齿苋感动了上苍,机会真的来了。家里的大鹅不小心弄裂了下的蛋,破裂的鹅蛋让母亲心疼了许久,不得已才答应煎给我们吃。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能得而复失,我像疯了似地在田间菜园寻找马齿苋。还真不错,自助者天助,我采得好几把马齿苋,终于吃上了盼望已久的马齿苋煎鹅蛋。
马齿苋以其独特的口感深深地吸引着我。凡用马齿苋制成的食物,即使再粗糙我也爱若珍宝,撑破了肚皮也难以抵挡味蕾的贪婪,我真的黏上了这平凡的野菜。夏秋季节是马齿苋疯长的时期。三日不见,模样大变。枝叶更茂盛了,根茎更肥硕了,它真真地勾起了吃货的欲望。蒸成馒头,诱人的味道直入心髓;剁碎了拌面蒸食,充实感扩散周身;与鸡蛋绝配,来一场青白邀约,煎至金黄,调高食欲三千丈真也不在话下。我喜爱马齿苋,它低调内敛,独立的个性是它真实的写照。掩映于植被丛中而从不攀缠或依附于别人,它只管将所有的风雨自己扛,它是野菜中的真勇士!我崇敬马齿苋,它生而顽强隐忍。超凡的生命力让万千与之为伴的植被低头臣服。风吹不倒它,虫子不敢近它,炙烤大地的烈日在它面前成了暗淡的萤火。锄草的农民将它连根拔起,随意撇到了大路上,只要根与泥土接触就没有丧命这一说。我常常爱怜地将路上的马齿苋移栽至空阔的庄稼地外,无需浇水它竟然繁茂如初。马齿苋,自然界中的战神!人们将铁锄挥向马齿苋,将浓烈的农药喷向马齿苋,它遭受着前所未有的浩劫,它还会放射出耀眼的葱绿吗?难觅踪迹,与我结缘的马齿苋啊,你在哪里?止血与止痒,降压与降糖,抗菌与消炎……博学的“度娘”分明科普了你的擅长,我愈加疼爱你,我疯也似地找寻,希望与你永续缘份……
宽哥接一媳妇,语言中枢许是有些毛病,只会吐出一些简单的音符,不能述说完整的话语,家乡叫这种人为“半语子”。“半语嫂”有一个天仙般的名字叫金翠花,人们早忘了她的真名。宽哥与半语嫂在自家门前的庄稼地头开起了菜园子,没少了使用农家肥,这下好了,给马齿苋铺就了旺长的温床。庄稼地里和菜地里,马齿苋肥肥地长着,繁衍了数不清的儿孙。我如饥似渴地采割着马齿苋,竟惹恼了多疑的半语嫂。她大概误认为我以采马齿苋为幌子偷盗她家的蔬菜,不停地咿呀着让我滚。我抱着采来的马齿苋狼狈地逃离。我托人给半语嫂送去了马齿苋蒸馍,半语嫂吃后像捕获了悬崖上的灵芝一样,嘴里连串地吐出一个字“好”!咿呀的话语几乎成了悠扬的旋律。一个午后,半语嫂挎了一篮子马齿苋笑盈盈地出现在我门前,摇头晃脑手舞足蹈间分明是也爱上了马齿苋。我小心地采摘了半语嫂地里的马齿苋种子,认真地晒干包好藏到我的抽屉里,专等来年春姑娘飞临时,我将亲手播下一片葱绿,让这片葱绿与我再续缘份……
作者简介:李清坡,河南邓州市人,网名“墨如水”。一个知天命的耕耘者。喜欢看书思索、喜欢发声评论、喜欢写字涂鸦。宁静的夜晚,掀一页散发墨香的文章,咀嚼每一页书的甘甜,流淌在心间的滋润和着与书中智者的絮语,然后握书而梦。
作者往期作品回顾:
李清坡 | 一幅情系苍生的心灵画卷 ——学习张天敏《地摊 回味宋朝的背影》
李清坡 | 我的听觉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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