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人如何“共享”名字
看过电影《心灵奇旅》的朋友可能都有印象,主人公乔伊·高纳在纽约大街上走路,不慎跌落到窨井中而丧命,他的灵魂来到了一个叫作“生之来处”(the Great Before)的地方。这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叫“杰瑞”(Jerry),他们负责帮助灵魂们找到完整的性格,获得通过地球传送门去往地球成为地球生命的通行证。
事实上,在西方人群中重名的现象十分普遍。虽然中文名字中也有很多重名,但西文名字与中文名字不同,西方人起名字时倾向于从常用的人名中来选取,因此重名的几率更大一些。笔者原先在一家国际组织工作,有两位同事的名字都叫“Frank”,造成了一些工作上的不便,于是我就把自己的英文名字从“Frank”改为了“Samuel”。
究其根源,西名重名现象主要有以下几种情况。
名字在家族成员不同辈分中交替使用,使名字有了一种继承的意味。例如,马尔克斯《百年孤独》中不断重复的“奥雷里亚诺”和“阿尔卡蒂奥”,让读者被书中由此造成的复杂人物关系颇感困扰。在英国王室中,名字继承也是一个延续了很久的传统,例如,在在位的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Elizabeth II)之前,英国曾有过一位伊丽莎白女王,即伊丽莎白一世(ElizabethI,1533年9月7日-1603年3月24日)。
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
另外,英国历史上也有很多名叫“亨利”(Henry)和“乔治”(George)的国王。莎士比亚以亨利四世为原型,写出了一部经典的戏剧《亨利四世》;汤姆·霍珀执导的电影《国王的演讲》,以乔治六世(George VI)为原型,而乔治六世就是现任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父亲。法国王室也有类似的情况,例如,1793年在法国大革命中被送上断头台的路易十六和发明了高跟鞋的“太阳王”路易十四,都继承了“路易”的名字。美国第41任总统乔治·赫伯特·沃克·布什(George Herbert Walker Bush)和美国第43任总统乔治·沃克·布什(George Walker Bush)父子二人名字都叫“乔治”,外界遂将前者称为“老布什”,将后者称为“小布什”,以作区分。
抖森饰演的亨利五世
这种名字共用的情况并非仅存在于王室或贵族,在普通家庭里也是十分常见的。例如,奥地利著名音乐家约翰·施特劳斯(Johann Strauss)的长子也叫约翰·施特劳斯,是奥地利著名的作曲家、指挥家、小提琴家、钢琴家,称为“圆舞曲之王”,世界名曲《蓝色的多瑙河》就出自他之手。因为父子同名,且都以创作圆舞曲而闻名于世,人们为了便于区别,通常将前者称为“老约翰·施特劳斯”,而将后者称为“小约翰·施特劳斯”或“约翰·施特劳斯二世”。这样的区分方法,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大晏”晏殊、“小晏”晏几道,以及“三苏”父子“老苏”、“大苏”、“小苏”的例子,虽然形式不同,但目的却是一致的。不过,在中国,起名讲究为亲者讳,会刻意回避家中长辈名字中使用过的字,像西方这样全名继承的情况十分少见。
蓝色的多瑙河
另外一种重名的情况,在于有些名字本身具有某种含义。西方人给孩子所起的名字中也包含着一些寄托和期望,这一点与中国人起名字的心理形成了共鸣,天下父母心大抵是相通的。不过与中国人名不同的是,西方人倾向于直接采用先知、圣人、先贤、伟人的名字给自己的孩子起名,且很多名字最初都有宗教色彩。例如,Samuel(塞缪尔)这个名字来自于《圣经·旧约》中的《撒母耳记》,撒母耳是以色列最后的一位士师,也是以色列民立国后的第一位先知,意为“从耶和华那里求来的”。
电影《特洛伊》中的海伦
再如,西方有很多叫Caesar(凯撒)的人,这个名字来自于罗马帝国的奠基者凯撒大帝——盖乌斯·尤利乌斯·凯撒(Gaius Julius Caesar),通过给孩子起这个名字,父母们可能希望孩子能像历史上的凯撒一样有所作为,建功立业,不致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Helen(海伦)也是一个欧美常见的女名,在希腊语中是“光”的意思,这个名字给人的印象是美丽的上流社会女子,受过良好的教育。在《荷马史诗》中,海伦是全希腊最美的女人,特洛伊王子帕里斯将海伦诱拐到特洛伊,引发了特洛伊战争。给孩子起Helen这个名字的父母,大概是希望自己的女儿长大后能够出落得美丽大方,接受良好的教育,获得很好的社会地位。
除了上述由于人为选择而导致重名的情况之外,英美国家人名出现重复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因为英美人士的名字是由字母组成的,人名中的字母也并非随意组合的,需要遵循一定的规律。首先,人名必须要便于发音,名字的产生就是为了便于称呼,建立人与名字一一对应的关系。因此,用字母来组合成人名必须要遵循这一原则。其次,人名也应便于识别和记忆。一个生僻而又不易记忆的名字,对其他人而言是不友好的,更不利于人际交往。这就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作为名字可行的字母组合。另外,名字中不应包含过多字母或在发音上包含过多音节。这些限制条件,使可选的英美人名变得十分有限,重复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就连拥有那么多汉字单字的中文,在用来起名字时,仍然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重名。
电影《罗密欧与朱丽叶》剧照
莎士比亚《罗密欧和朱丽叶》的第二幕第二场,朱丽叶说了一段独白:“名字本来是没有意义的;我们叫作玫瑰的这种花,要是换了个名字,它的香味还是同样芬芳。”(What’s in a name? That which we call a rose by any other name wouldsmell as sweet.)所以,重名情况虽然普遍存在,但即便是名字相同的两个人,对于不同的人而言又是截然不同的。因为名字只是一个符号,帮助我们记住一个人,而我们的认知却不局限于名字,而是与名字之外的其他联系结合在一起来构建的。
换句话说,虽然很多人共享同一个名字,但他们并没有共享同一个人生。
注:1.本文发表于2021年05月24日《北京晚报》第19版,见报文章与本文相比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