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庙】河南内乡文庙：元代架构，宋风彩枋

2021年3月25日，在刘宛伟先生的带领下，我们从南阳出发，前往内乡县赵店乡去寻访巫马期遗迹。事先刘先生已经通过朋友找到了赵店乡的黄进饶老师，我们先到赵店乡接上黄老师，而后一同前往袁寨村实地堪察。

找到遗址之后，送黄老师回赵店乡，在路上刘宛伟问黄老师是否认识内乡第一初中的人，因为该校园内有内乡文庙。黄老师给该校的办公室主任赵国群先生拨了电话，但连打几次都未接通，黄老师说对方可能是在上课。到达赵店乡后，黄老师把赵国群的联系电话给了刘宛伟。

黉学广场

手机导航上没有标出内乡文庙，但在上面却找到了黉学广场。按照经验，黉学一向与文庙相临，找到此地就能找到文庙。跟随导航来到此地，除了看到一块随形石外，于此找不到任何旧迹。询问广场上休憩之人，终于有一位明白人告诉我们文庙不在这里，步行前往需要半小时。

棂星门

问明情况后重新上车，前行不远拐入大成东路，看到大成二字后我明白找对了地方，行驶到该路的中段，果然看到了棂星门，但这里大门紧闭，再往前走三十多米就是内乡县初中的大门。

学校大门

刘宛伟继续给赵国群主任打电话，但对方还是没有接听，我趁等候的时间先去拍照文庙棂星门。该门外立着一对石狮子，余外未见他物，隔墙可看到院内高大的塔松。由此看来，文庙与学校的中轴线并行，完全可以将此处对外开放，且不会给学校构成安全问题。

我在拍照时，后方有一妇女在摆摊卖水果，她提醒我不要踩到水果，同时告诉我说距此不远处乃是有名的内乡县衙，那里比这个门好看得多。前些年我已闻此县衙之名，只可惜行程安排得太紧，没闲心去那里游玩。

因为联系不上赵国群主任，刘宛伟决定先到门卫那里去试试，这里的门卫室内坐着三位门卫，刘宛伟告诉对方要找赵国群，对方坚持说必须拨通电话，他们接听后才能入内。刘先生向他们解释我们的目的只是来拍文庙，不会前往教学区域，但保安坚持必须要得到校领导的批准才能参观文庙。

在交涉期间，刘宛伟看到墙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列着本校重要人员的电话，于是他提出要给校长打电话。保安同意了他的提议，刘先生拨通电话后向校长解释了我前来拍文庙的原因，对方答应了刘先生的请求，于是刘先生把电话递给了保安，一位保安带我们前去参观。

大殿前的广场

能够顺利地走进校园，心情大感舒畅，此时是上课时间，校园内静悄悄的看不到学生。我们跟着保安向左侧行走，穿行到文庙建筑中轴线位置，正后方就是大成殿。但保安说钥匙在领导那里，无法入内参观，只能拍照外观。到此刻，无论对方说什么话，也只能答应了。

东庑

文庙前的广场用水泥做了硬化，地面画成了几块羽毛球场地，左右两侧为两庑。我们先登上月台，用力推开门缝向内张望，看到里面并无塑像，只是立着几块碑，后墙上挂着一些展板。

上着锁

大成殿的外观颇为奇特，尤其是屋脊，感觉有三重檐，每个檐的收手处都是龙头，从侧影看过去，这些龙头像是野狼在长啸。龙头下方的斗拱和木牙雕刻得十分精美，按照胡世厚等撰《河南风物志》中的所言：“内乡县文庙大殿为河南现存最早的文庙大殿。”但是，该文又称：“据《内乡县志》记载，该庙始建于元大德八年（公元1304年），后毁，明洪武初年重建。其建筑结构还保留着不少元代建筑特征，是研究元明木构建筑嬗递的实物资料。”

推开门缝向内张望

可见眼前的这座大成殿乃是元建明修，对于修缮过程，河南古代建筑史编辑部所编《河南古代建筑史·初稿》中说：“文庙位于内乡县城内南大街。据《内乡县志》载：庙始建于元大德八年（1304年），元天历二年（1329年）洪天鳞重修。明洪武八年（1375年），知县史唯一重建，基本保留了元代建筑结构特征，明宣德、天顺年间，知县邓恂、王杰相继修理。”因此，邵文杰总纂的《河南省志·文物志》中给出了如下客观结论：“大殿，建在高台上，面阔5间，进深3间，单檐歇山灰筒板瓦顶。其结构、作法和形制为明初建筑，保留元代特征，是河南省最早的文庙建筑。”

狼形龙

关于大成殿的斗拱及其特点，刘永平主编的《南阳胜迹精粹》中说：“前檐斗拱为七踩三昂，昂咀为琴面，斗昂平而短，占二分之一斗口，三昂皆无平出，斗底有咀显度，部分大斗无度，殿顶以灰色筒瓦、板瓦覆盖，殿内柱子粗大整齐。出檐较短，飞檐与檐相接处用蝙蝠形花牙子衔接，正脊雕一龙，周为云纹、花卉，上有龙、凤、海马、鱼等脊兽，正脊两端置有鸱吻，吻背安剑把。”

这段叙述足够专业，但有人认为还是不够，马豪杰在《试论内乡文庙大成殿与彩画的价值》一文中进一步说：“外檐柱子有较大的生起和侧角，檐柱头上施普柏枋，普柏枋扁宽，与阑额呈明显的T字形构图。施五铺作，内为偷心造，栌斗下施皿板，栌斗的'欹’部做内弧，供用单才，不用翘，仅用昂，昂身下方伸出散斗外，昂嘴呈扁凸状，大连檐外贴一层雕刻为蝙蝠状的'挂檐帘（板）’，室内施出斜昂的攀间斗供，房屋正脊两端向上生起。这些特征均保留了宋元时期的建筑构造特征，与始建年代较为吻合，应为元或明时期的建筑遗存。”

侧墙

文保牌

我们围着大成殿兜了一圈，大殿的后方乃是学校操场，另外还有一些教学用房，转到侧墙时看到了文保牌，我感慨于除了大成殿所余不多。然保安却说他从小生活在这里，原来后院有很多的古碑，另外还有多棵古树，他们常在这里爬树玩耍。保安同时说大成殿前面的花园内还有几棵古树，于是他带我们前去参观。

杏坛

泮池

状元桥

沿中轴线前行，广场前方有一高台，想来这是复制的杏坛。再往前走，乃是泮池和状元桥，这里所用的石材均为新物，桥下立着“碧水常清，请勿投食”的告示牌，想来里面有游鱼，但池水呈黄红色，想来不是投喂的结果。

棂星门内侧

门拴

状元桥的前方就是棂星门的内侧，左右两侧墙上各有一块展板，右展板详细介绍着内乡文庙历史，左侧则分别讲述着棂星门、石狮、泮池、状元桥的名称来由及特色，其中还讲到了院前的那三株柏树是元大德八年建庙时所植，至今已七百岁高龄。

文庙介绍牌

另一侧介绍牌

转身回望那三棵大树，比我的心理预期略小，但站在它们面前，却瞬间感受到了什么叫人生苦短。继续看介绍牌，上面特意提到了巫马期，并称此处西庑内第九位排的就是这位孔门高徒。

参观完院落，跟保安走出，同时感谢了他的费心，可是我们还没有走到车旁时，刘宛伟的电话响了，我听到他欢快地与对方通话，知道可能有戏，果然刘先生放下电话告诉我说是赵国群主任打来的，他请我们再进校园。

再回大成殿

走到学校门口时，赵主任已经站在了门口，寒喧过后，他听闻到我们未能进入大成殿内参观，于是立即给另一位老师打电话，几分钟后那位老师赶来，带着我们重回大成殿，终于使我们迈进了大成殿之门。

吴道子绘孔子像

大成殿正前方立有一块刻石，原来不是碑记，这是摹刻的吴道子所绘的孔子像。此像左右两侧各立四配像，这些像刻在一块四开大的石板上，下面有简易石座。十二哲的画像则刊刻在八开大的石板上，分两组沿墙而立，其上方则是每位先哲的生平简介。

四配

虽然大成殿内的陈设略显简陋，但赵主任却重点介绍内侧的梁柱，他说有很多古建专家都专门来做相应的测量，因为其架构方式颇为独特。此前我已经查到了一些相关的研究文章，比如南阳市古代建筑保护研究所的马春燕所写《内乡文庙大成殿建筑形制简析》一文，该文谈到斗拱布局时称：“大成殿设有外檐斗拱和内槽斗拱。前后檐柱头科各4朵，平身科明间、次间各2朵，梢间1朵。两山面柱头科各2朵，平身科各3朵。前檐斗拱为七踩三下昂计心里转单拱偷心造，昂均为琴面昂，山面及后檐斗拱为七踩重翘计心里转单拱偷心造。正心上承正心檩，厢拱上承挑檐檩。角科为七踩三下昂计心造，45度方向出三道斜昂。”

十二哲

马春燕认为：“文庙大成殿为中国南北木结构两大建筑体系相互融合的实物例证。大成殿构架主体为北方抬梁式结构，其在明、次间四缝梁架中升高了前檐金柱直接挑上金檩，四架梁插入前檐金柱，取消了三架梁代之以穿，后檐瓜柱承后檐上金檩，柱承檩及穿的使用使其明显具有南方穿斗式结构的特点。”现时她注意到这里的斗拱有多种制式：“文庙大成殿斗拱共有9种，布置具有宋元遗风，不仅有外檐斗拱，同时还有仿早期金厢斗底槽布置手法的内槽斗拱。外檐施七踩三下昂斗拱，其耍头位置以下昂代之，昂头承托挑檐檩，增大了屋檐上出的尺寸，此种手法较为少见。另外，斗拱中偷心造及梁架结点处毡笠驼峰的使用也是早期建筑中常用的手法。”

梁架

赵主任让我仔细注意梁上的彩绘，果然在上面看到已经褪色的图案。对此，马豪杰在其文中予以了详细分析，他将文庙内的彩画与宋李诫在《营造法式》中所绘彩绘进行了比较：“橑风榑及素枋部分以相邻各朵斗栱中线之间的距离为单位绘制彩画，且相邻纹样不同。此特征与《营造法式》图样（永乐大典本）：五彩遍装、碾玉装斗栱彩画部分所绘一致。”他认为：“从此处也表明了内乡文庙彩画的构成做法是河南作为中原地域对同是由宋代古中国在首都开封结合当时出现的建筑形式及艺术所汇总、规整、编排并颁布的《营造法式》所记述的古法的继承与延续。”

举架敞阔

虽然我藏有不同版本的几种《营造法式》，但只是惊艳于书内的精美插图，却并不懂得将书中之物应用到实际的寻访中。读过马豪杰之文，故进入大成殿后，细看彩绘之图。可惜这些这些图案仅余黑白轮廓，跟我的心理预期有不小的落差。同时，我看到彩枋与立柱间用了多个钢钉进行加固，想来这不是古人的手法。

交角处理方式

参观完大成殿，郑重感谢了越国群主任及赶来开门的那位老师。我感叹于如此重要的一座文庙不能让更多的人欣赏到它的美，期待着有能够对外开放的一天。赵主任说文物部门多次跟他们商谈过相关问题，但出于各种原因，一时难以开放。

从历史沿革看，早在抗战后期，内乡文庙就已经改成了学校，秦俊、黄运甫主编的《南阳年鉴·2003》中称：“内乡高中创建于1939年，名为'河南省战区临时第一中学’，抗战胜利后易名为'内乡中学’，原校址在县城文庙。1949年2月内乡解放后，招收第一届新生，1952年河南省人民政府拨款13亿元（旧币）在现址新建苏式校舍。1954年8月新校舍完工，定名为'河南省内乡高级中学’。”

此后学校几经变迁，但仍然是内乡重要的教学基地。学生们能够在如此古老的周围嬉戏，这样的浸染极其重要，如果能让更多的民众欣赏到文庙之美，岂不更为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