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组(将分为4期)是对海南国际新闻出版中心《博尔赫斯文集 · 诗歌随笔卷》(1996年)中译文的修订。那一版译自A New Refutation of Time,英译者厄尔贝(James E. Irby),收录于新方向(New Directions)英译博尔赫斯文集《迷宫》(Labyrinths,1962年)。现在的译文依据埃梅塞(Emecé)《博尔赫斯全集》(Obras Completas,1989年)中的文本。
《对时间的新驳斥》(Nueva refutación del tiempo),出版于1947年的一篇散文,我不知道有没有任何诗集将它收录过,但它的时间是青年博尔赫斯的最后一本诗集《圣马丁札记薄》(Cuaderno San Martín,1929年)与老年博尔赫斯的第一本诗集《作者》(1960年)之间这30年的中途,容纳了博尔赫斯诗歌的中心意旨;它的结尾,我引用的这段文字,是我曾经读到过的最难忘的诗句之一,因此我认为它就像《作者》中的“作者”等散文诗篇(在2012年版中被删去)一样,理应是《博尔赫斯诗歌总集》的一部分。
其实并不重要,把它划入散文还是诗歌。但我觉得在已经贴出《博尔赫斯诗歌总集》中前3本诗集的译文之后,在即将贴出后11本诗集的译文之前,这一篇(或这一本)是一个不错的瞭望点,相隔三十年的两个诗人博尔赫斯都在视野之中。
Vor mir war keine Zeit, nach mir wird keine seyn. Mit mir gebiert sie sich, mit mir geht sie auch ein.[1]Sexcenta monodisticha sapientum[3], III. (1655)发表于十八世纪中叶,这篇驳论(或者是它的名字)大概会留存在休谟[4]的书目里,或许还配得上赫胥黎或坎普·史密斯[5]的一行评述。发表于1947年——在柏格森[6]之后——,它是对一个古旧体系不合时宜的reductio ad absurdum[7],或者更糟,是一个迷失于形而上学之中的阿根廷人的虚弱诡辩。两种猜测都貌似真实,也许确属实情;为了修正它们,我不能许诺用一种新的结论来代替我的粗浅论证。我要宣布的论点如同芝诺[8]的箭或《弥兰陀王问经》[9]中希腊国王的马车一样古老;那新意,如果有的话,在于将贝克莱[10]的古典工具应用于我的目的。他与他的继承者休谟都充满了反对或排斥我的论点的段落;然而,我相信我已推出了他们学说的不可避免的结果。第一篇文章(A)写于1944年,发表在《南方》[11]杂志第115期;1946年的第二篇是第一篇的修订。我有意不将两篇合为一篇,知道阅读两篇相似的文本可能会有助于领会一个令人迷惑的主题。说一下这个题目。我并非不知道它是逻辑学家名之为contradictio in adjecto[12]的怪物的一例,因为声称一篇对时间的驳论是新的(或旧的)即是赋予它一个时间性的谓项,后者恰恰在建立这题目所要破坏的观念。不过我由它去了,用它轻微的嘲弄来证明我并未夸大这些文字游戏的重要性。此外,我们的语言如此饱含并跃动着时间,很可能在这几页里没有一个句子不是以某种方式需要或招唤它的。我将这些习作献给我的先祖胡安·克里斯托莫·拉芬努尔(1797-1824)[13],他给阿根廷文学留下了一些值得记忆的十音节诗,他曾试图改良哲学教育,净化它的神学阴影并在他的课程中扩展洛克[14]和孔迪亚克[15]的原理。他死在了异域;像所有人一样,他赶上了坏时代而活在其中。
[1] 德语:“在我之前并无时间, 在我之后也不会有, / 它与我一同诞生,也与我一同逝去。”[2] Daniel von Czepko (1605-1660),德国诗人,戏剧家。[4] David Hume (1711-1776),苏格兰历史学家,哲学家,经济学家,散文家。[5] Norman Kemp Smith (1872-1958),苏格兰哲学家。[6] Henri-Louis Bergson (1859-1941),法国哲学家,1927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8] Zenón(约公元前490-公元前430),古希腊哲学家。[9] Milinda Panha,著于公元前1世纪-公元2世纪的佛教著作,原文为巴利文,撰者不详,今本可能写于后几世纪。内容为印度西北部的希腊统治者弥兰陀王 (Milinda) 与智者那先 (Nagasena) 的对话。那先回答弥兰陀王种种问题,促其皈依佛教。弥兰陀王可能为公元前2世纪时的国王米南德 (Menander)。[10] George Berkeley (1685-1753),爱尔兰哲学家。[11] Sur,1931年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创办的文学刊物,1992年停办。[13] Juan Crisóstomo Lafinur,阿根廷诗人,哲学家,教育家,博尔赫斯的舅曾祖父。[14] John Locke (1632-1704),英国哲学家。[15] Étienne Bonnot de Condillac (1714-1780),法国哲学家。facebook.com/frankcdb1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