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书画 | 罗秋红:比南瓜还小的村庄

▲严其昌画作(选自冯天瑜《冯氏藏墨》)

木棉花站在高岗上

第253期

诗 | | 画 

朗诵 / 罗秋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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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秋红
比南瓜还小的村庄,在地图上没名没姓。
但在我的心电图上有它的位置和名字。
它像迷宫,像河床,像蚂蚁的牙齿,
像隐忍的麦芒……
它的仪表盘里,不装“床前明月光”,
也不装浪漫的“疑是地上霜”。
只装青砖红墙映照的谷物金黄……
只装蚂蚁被大风卷到高空
而不惧怕,不绝望。
只装六畜兴旺,儿孙满堂
啊,故乡,比南瓜还小的
故乡,为什么我离你越远
你隐忍的麦芒越刺疼我
心里的潦草小兽?!
此刻,我站在你面前
你甚至连望都没望我一眼
而我却看见:心贴心的拥抱
和倾心交谈的问好!
我的心电图上,深深刻上了你
原生态的清唱,这是天经地义的。

| 诗人手迹

| 诗人诗选
天空是万物的故乡 
天空是万物的故乡,
万物在它眼里,
都是它的孩子。
猪、狗、牛、羊
是它的孩子。
青蛙、蚂蚁,是它的孩子。
天上的飞鸟与海上的台风,
也是它的孩子……
浪花在它眼里,不是浪花,
是淘气的台风;台风在它眼里,
不是台风,是顽固的异教徒;
异教徒在它眼里,不是异教徒,
是它顽固的孩子。
诗人在它眼里,不是诗人,
是爱哭的旅人。它说:爱哭的旅人
就是它最牵挂的孩子
呼吸是一条古道
游子望乡,呼吸是一条古道
夜里总会看见青花瓷搅动
一双绣花鞋上的回乡证
异乡的节日,似乎与他毫不相干
他总迷糊:我为什么来到这里?
夕阳照在欧式楼房的红色屋顶
大雁刚刚叼走屋顶上
横七竖八的寒气。
他身体里轮回的钟声
陷进仙乡之果的慢镜
他突然发现:“人生就是一删一减”,
于是在月光的乡愁里
打开了梅花盛开的风景
坚强不屈的梅花,为寒冬点缀的
“减法运算”逻辑,替他拽回了
脱胎换骨的回乡证。
母亲的木箱子
允许诗人怀揣一支钢笔
望着母亲生前的木箱子发呆。
允许木箱子跟着母亲做的
布鞋奔跑。允许布鞋住进
宇宙密码里,逆着光
自由行走。
让它为佝偻的炉火
搭一座自己的庙堂。
允许庙堂里有
原汁原味的卷尺。
允许卷尺吐出厄运
测量人类道德底线
测量人间墨韵鞭痕。
此刻,原汁原味的卷尺
穿越空间背景,从木箱子
眼神里获得一支钢笔的
探索足迹。
而庙堂前方一堆炉火
用九米的印章,阻隔了
世态炎凉。
纸  歌 
诗人如果没有白纸黑字
她的梦想就会被岁月击败
历史,如果没有白纸黑字
历史的真相就会以讹传讹
铺开一张纸,等于点燃了文明之灯;
等于找到了古往昔年的生存之战
白纸黑字,如一面镜子照见
每个人的心脏照见真相亮出的底牌
纸上有光的蒲团纸上有诗的喷泉
纸上有幸福的孤单纸上也有富有的寂寞
诗人手上的纸,便是诗人梦中的莲
每一层骨髓里,都紧拽着富有的寂寞
紧拽着青花瓷的蒲扇
寂寞蒲扇深入荷塘月色,
挥豪泼墨,奔向另一张白纸高地。
木棉花站在高岗上
木棉花站在高岗上,
美丽的样子,奏响盛大的欢喜
枝繁叶茂,热情奔放
键盘里从来不装蔑视与绝望。
一腔赤子痴情,惊动四座
赢得泥土一片喝彩,赢得
雁鸣照亮诗歌分行。
不卑不亢的木棉花,
高举百年历史,
点亮世纪明灯
用接地气的方式,迎接
惊涛拍浪
一朵一朵饭碗大的英雄花
不需要绿叶衬托,钢铁意志
始终举着龙的图腾
这清逸的隐士,胳肢窝里
藏着万物复苏的灵气
站在高岗上,花香弥漫
永远让全世界刮目相看,
永远让全世界眼睛一亮。
一场赛事撑起的万古流芳
这一天布谷鸟站在油绿的橘树上,
沉默寡言。
多嘴的青蛙也躲在墙角边,
不声不响。
只有那一年的江猪子
如梦初醒。拨开一片片粽叶,
看海鸥在碧波之上
拂动你宽大的长袖。
只有那一年的野花
裹着艾叶的清香
在秭归的晨风中
扩写婵娟原生态的清唱……
她要抚摸你冰凉的双手
她要把你最后吐出的一滴血,变成
相思红豆。
让这红豆长出屈子坚守的图腾
让这图腾扩写五月五日
一场赛事撑起的万古流芳。
在黄昏
在黄昏,你可以是萝卜、青菜、
树叶、或者一只蚂蚁
风高过屋檐,银河的波涛也长出
熟睡中婴孩的口水。
河流上的潮汐,长出诵经的谱子。
通向万物的大门,
被神秘的力量牵引。
云朵向前回溯,恻隐之心落到绸缎处,
找到牧童的竹笛。
时光把人生装点成,随性踮脚的空间。
“天空齐腰深,云在水面游动'。
电线杆子上没有广告“重金求子”
麻雀的胳膊,比莲藕还粗
它们不叽里呱啦说诗人是疯子。
它们说诗人是有信仰的蚂蚁。
在黄昏,不要听喷嚏到处喊冤
低下头,走向田野
到处都是夕阳
叼着的“火的星子”。
完整的天堂就站在
青菜萝卜的肩上
天空的骨子里翻滚着叶脉的欢声。
那是牧童的竹笛
邂逅琴弦的掌声
在黄昏,自然的孩子
是你灵魂的一面镜子
一个卖鱼的诗人
傍晚,阵雨先于暮色袭来
街道萎靡不振。
卖鱼的诗人,躲在墙角边撒尿
生殖器与墙上丝瓜藤
有了循环彼此的韵味……
异教徒的孩子,用生殖器
与丝瓜藤,架设了一座桥。
准备在桥下,用意念造
一座厕所,免得天气闷热
尿骚臭丧失时间概念。
此刻,他回到摊位前
拿一张报纸,走向接生婆
他问:卖馒头的小高
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接生婆说:“生的一个躲
墙角边撒尿的诗人。”
他兴奋地掏出笔写下:
“一个卖鱼的诗人,被
接生婆抓住了把柄”。
多年以后
多年以后,我变成骨灰
睡到大树根系旁边
化身天使和闪电
超度一些扭曲的事情
你若经过我这里
请别为我哽咽的泪水感伤。
就当看到一个寄居山水的女人,
把断弦琴当调色板,
涂抹弦上的歌唱。
假如突然看见闪电掀起飓风,
割掉了恶魔的头颅。
请你也别吓得摔跟头。
你只需带着出生的睡眠,
望一眼闪电,
它便会告诉你
清晰的和弦。
它会对你说:
这是它在转世弹弓里,
做得最漂亮的事情。
《瓦尔登湖》传说
当落雪涂抹木制调色板时
千里之外的笛声,
正在忍冬花上复制蚂蚁的变格曲式。
蹲在雪地上的几只麻雀
没有多情感慨。
用蚂蚁的逻辑,
朗读前世今生的孤独画笔。
画笔里有大雪覆盖的真相
真相里有变格曲式,
叩击赤橙黄绿的长夜独白。
一个女人,
趴在窗口再次看见纷纷的雪花
演奏崇高的孤独
她不比这几只麻雀更寂寞。
此刻她又看见
千里之外的笛声正在
泉眼里涂抹起承转合的
《瓦尔登湖》传说。
一壶月光
今晚,清风柔和而低调,
我来到桂树下一个石桌旁坐下。
我把昨夜梦中见的玉壶,
搬到这儿,
温一壶月光,
然后仰望天空,
天空降下闪闪发亮的名字。
把尘世里飘飞的诗句玉碎成文成公主
手上的卷尺。
草丛里一壶酥油茶也
卷入古朴之风的
交响曲。
惩恶扬善的指挥棒
将物欲膨胀推向
唾沫驻足的土坑。
而趴在树上的蝉的虫们,
再也不担心人类,把它们当美食
吃掉。
今晚,驻足树林,
点上一炷香,
一壶月光
将与一壶酥油茶
倾心交谈。
一首《城里的月光》
将敲醒好日子里的
环保键盘。
我不是疯子,我是好孩子
背上行囊,放下包袱
拿着细细的树枝在地上写诗
瞳孔里始终装着儿童的玩具
再也不像从前在纸上写诗
还骂骂咧咧,怀才不遇
他们对他大声说:
“你现在不是诗人,你是疯子,
你知不知道?”
他没有说话,而风妈妈
替他回答:
“他不是诗人,他是个
流浪的孩子。”
他继续自言自语地在地上
划来划去
再也没有从前跟挖掘机较劲的愤怒表情,
清晨,他从垃圾桶里,
捡到一捆金钱,
把它当废纸甩进树林;
傍晚,他从垃圾桶里看到一本书,露出灿烂表情,
抱着书,手舞足蹈:
“妈妈,我不是疯子,
我是诗人。”
可爱的疯子,因为一场车祸,
已经不认识自己;
可爱的疯子,
变成了真正的诗人。
胎  记
雪是母亲锄柄上的胎记。
是她肩上的一担芦梗。
是冬日暖阳下母亲佝偻着身子,
把骨骼的盐烧成本分的底线
烧成慈悲心随处可见
……
哦,昨天又下雪了。
我看见母亲站在梅花的芬芳里,
佛颜素面
雪花的眼神与她的眼神高度一致。
神照着她的黄昏与清晨。
风中的冷,被一把锄头的胎记隔开。
一担芦梗义无反顾
投入冬天格调。
而我醒来后,退入尘埃,
一把锄头的胎记
也咳出玉壶冰心。
而雪还在继续下,为
下一个胎记,制造一个惊世骇俗的圆圈。
夏天的栀子花
夏天,最好拿着一条黄瓜
坐在枝繁叶茂的树下
看红色的石榴花,使劲推搡着
萤火虫。
使得萤火虫以为找到了
高潮生活的妙趣
喉咙里淤积的沙子在追逐嬉戏中,
变成地上的“喜”字。
夏天,不需要带着竖琴出发
带两朵栀子花上路,童年的
蜻蜓与知了便会迎接你
给你讲:有关白莲的故事
雨后的白莲,长出母亲的
经文,长出《月光曲》安慰
我受伤的心灵。
夏天,我善良和蔼的母亲
捧着栀子花,又重生在我眼前。
一首诗落在佛珠上 
一首诗,落在一堆佛珠上
它点石成金的梦幻鳞片会在
河流的拐弯处逗流。
这时刻,只有睡莲
看得见影影绰绰的灵魂
吹响莫扎特的魔笛
蔚蓝色装饰的星空暗喻裹着
经卷迎接新生旅程
一首诗,窥见自己肉身的斑纹,
陷进时间的缝隙而魔笛却代替睡莲
在时间的缝隙里,打捞
无序曲谱惊鸿一瞥的玄机
一首诗在玄机错愕节拍里
听到儿时蛙鸣,
变成安魂曲安慰落在异乡的
笨嘴拙舌的长情告白。

| 诗人简介

罗秋红,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音乐家协会会员,近年在《人民日报》《诗选刊》《星星》《诗潮》《音乐时空》《世界日报》等多种文学期刊以及中国作家网、中国诗歌网发表600多篇(首),多次获奖,作品入选多个年度诗歌选本,著有长篇小说《雪儿,你在哪儿》,著有《罗秋红个人作品集》(音乐作品集),其代表作《中国妈妈》获原创音乐三等奖,《娘的佛经》被称为神曲,被收入2012年新歌经典合辑,现居武汉。

▲  严其昌画作(选自冯天瑜《冯氏藏墨》)

严其昌(1949-),笔名云子、笑父、半笔(半壁)。祖籍金陵。就学广州美术学院,追随王肇民、陈少丰教授。现任国际现代水墨画联盟会员,武汉收藏家联谊会秘书长,武汉书画院副院长,武汉市文史馆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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