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围作品|蒋亚莉:天地清明
天自清明,地自清明。
红喜事,白喜事。生是喜,死亦喜。世事皆大欢喜。
无忧,无愁。率真每一天。昨日已去,明日待来。昨和明,以日为旁,披着时间的外衣,做着时间的过客。唯有今,上面顶天立地一个大写的人。活在今天。今天长歌当哭。
柴米油盐酱醋茶,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每天都是充盈的。在放飞梦的瞬间,时间被那双巧手抓住,像做拉面一样,拉扯得润泽悠长,在心间游刃有余。
活着,自由的呼吸,清风徐来,心随我动,世界尽收眼底。原来,心和世界一样广大。安适的心,在清明的天地里,荡着秋千。哦,我的日子,牵在我手中,而时日,却是我那放飞的风筝。风筝钻入蓝天,翻飞着它和天宇的景致。活着,我的肉身,我的灵魂,在这广袤的天宇飞翔。我们不会想到悲情的故事。我们多么健壮,我们多么欢快。山间,田头,城市的最高层,都有我们恣意的笑,抑或恣意的哭。
柳烟,菜花,清流,鸟鸣。天上人间。清明时节,是四季中美的盛典。曲水流觞,任流水打发我们的光阴,顺其自然中那点不确定性,正是唯美所在。正如我们在确定的时刻来到人世,而老去的时日,却是真真不确定的。正是这种不确定,让生变得豁达通透,让死也变得坦坦荡荡。
聚时,乐时,生时,更容易想到死,想到与死有关的人和事。只是,这个时候,没有悲,没有凉,也没有痛。既然,死和生是一样的必然,那何须悲。山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这是清明节挂山的仪式之一。鞭炮声炸出了欢庆。生的人,在阳世享受属于他的那一份悲苦,那份生命的大餐。而睡在坟地里的那个,与黑暗为伴,与永生为伴。我们这里称死为回去。这些村人在自己的思想意识中,将死,将阴间,视为最后的归宿,这也是他们睿智的最高境界了。
弟弟,我,以及年过66岁的老母亲,将父亲的坟地变成了花园。苍翠的是松柏,红艳的是茶花,飘香的是桂花。在红花绿叶中,我们感觉不到父亲独自睡了6个年头的坟墓的黑与冷。父亲必定是快意的,这里朝阳,这里热闹,这里一年四季都有花开。睡在坟墓里的父亲,已经没有了悲苦,也没有了病痛,依靠花树的根作为媒介,父亲感知我们这个家庭的变迁,我们也触摸到父亲不尽的祝福与期待。我们在父亲的坟头笑说今年的那些值得高兴的点点滴滴:弟弟结婚了,山后的蕨菜长疯了……
坟头的挂山纸在风中翻飞着,有如父亲曾经掌控着的日子。父亲的曾经,在房前屋后的花树中,一点点成长,在年月中变得更加茂盛和蓬勃。父亲的笑影在花间,父亲的身影在树上。在丰盛的餐桌上,我给父亲留上一个属于他的位置,给他添上一杯殷红的杨梅酒。
酒香中,往事蒸腾。五十年前,蒋氏族人在瓦子坪下面的蒋氏祠堂祭祖,大摆筵席。在人气鼎盛的时候,才可以感知蒋氏族校以及育婴堂内在的魔力。当五百年前,从江西吉安迁来填湖南的我们的祖先,千里迢迢来到韶山杨林,和同期迁来的刘氏肖氏贺氏等姓氏的先祖,插草为标,披荆斩棘,才有了现在的田园,现在的子子孙孙的安乐。当然,人总在迁徙,就连凤形的人,有的远到北京上海,甚至漂洋过海到美国英国。只是,他们的根还在这里。那蒋氏祠堂在后来成为了本乡的乡政府所在。今天我却特意的想到那蒋氏祠堂有字的青砖。这些青砖和蒋氏祠堂一道,漫灭在历史的烟尘中,只是他们的故事,经由时间的发酵,变得芳醇
父亲,以及我们的先祖们,何曾逝去,他们一直活在我们的心上。缅怀逝者,生者获得一份生活的智慧。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是乘凉的后人,也是栽树的前人。人事在周而复始的轮回。责任,担当,以及那清明时节自然而然的幽思,让我们的心瓷实了。
(作者:蒋亚莉,湖南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