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人 背篓 背脚佬
走进鄂西南的五峰,就像潜进了一幅鲜艳润泽的水彩画。五峰山,它融峨眉山之俊秀,桂林山之奇美,泰山之雄伟,黄山之壮丽,而独树自己诱人的风姿。
山脚下平展的坝子如同一汪高山中的静水,稻田波动着层层涟漪,绿得令人陶醉。一株株高高的枫香树,摆动着窈窕的身姿,三五一簇,淑女般文静地抚弄着清风,于人不注意间,才偷偷撩起枝叶窥视一下,立刻又将脸掩藏。依山傍水的土家吊脚楼,点缀着多彩多姿的五峰山。而那一条条“之”字形的山间运盐道和一个个独具特色的精心编织的背篓,以及让人荡气回肠的背脚佬吼出的号子,就更加使人心驰神往了。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山里人搬运东西的主要方式是背,背的工具除了有大小背篓外,还有脚背子、背架子,当然还少不了歇脚的打杵。山里没公路没车运输食盐,因此很多壮年人就成了“背脚佬”。
土家人,似乎打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就首先学会了背背篓,在有如天上星座和彩云间的山上,背着背篓的感觉是轻松而惬意的,好像山寨美好未来与粮食百货什么的,全是用背篓乐乐呵呵的背来的,再高再陡的上,对他们来说也是如履平地。
土家的娃们生在大山中,在背篓里长大;上学背,打草背,结婚送亲送礼背,背孩子背货物。其用途无所不见的背篓有各式各样的,有编织考究图案新颖的,有表面粗糙实则坚牢的茶背篓、板背篓、粗背篓、扁背篓、脚背篓、大斗背、三斗背……
盐是生活的必需品,而鄂西无盐。吃盐全靠盐贩子从外地贩运。吃海盐,得从广东经江苏,然后从水路到武汉,再转运到鄂西,太远也就太贵,山民们吃不起。因此,邻近的川盐就成了这儿的必需品。解放前,背盐包算是典型的背脚生活。
那时,食盐紧缺,盐商常常雇佣背脚哥从城里背回食盐在当地贩卖。他们成群结队,背上100多公斤的盐包,就像背着一座小山,步履艰难地丈量着脚下的山水。人们大多经长阳清江,然后在宜昌背盐,一个往返不下十天,除去盘缠,还可补贴一段时间的家用。据老人介绍,当时的盐叫黄盐,没有现在的碘盐咸,不耐用。
为了缓解疲惫、恢复体力,背脚哥苦中作乐,一路上喊着号子,前呼后应,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种特有的情感表达方式,也形成了具有当地特色的土家传统文化——背脚号子。
背脚号子是劳动者自己总结编撰出来的山歌号子,短小、生动、感人,喊出了背脚生活的自然环境、背脚技巧和生活状况,反映了背脚哥乐观豁达的生活态度。古代有“天底下喝酒最痛苦,天底下背脚最快乐”的说法,有人解释说,哪个喝酒不皱眉,哪个背脚不唱歌。
如果你山道上遇到一拨运川盐的“背脚佬”,看那布满蚯蚓般青筋的大腿肚颤抖着肌肉,镶着铁钉的打杵在石板路上叮当地溅出火星,满耳草鞋里的双脚踏着坚实的土地。每当转过一个拐,打杵支在背篓下面,背脚佬们便发出吼声“哎——哟嗬——!”抹下一串汗珠,吼起了粗犷的山歌,把疲劳扔下山,引起阵阵回响。
“一步步往上爬啊,嘿嗬
再上一个凳就歇啊,哟嗬
脚步要站稳呐,嘿嗬
小心虚脚啊,哟嗬
长叹一口气啊,嘿嗬
就像松了肩呐,哟嗬
等哈歇一稍啊,嘿嗬
抽口烟哒再走啊,哟嗬
嘿嗬、哟嗬……”
背脚佬出发前,一般推选一个德高望重的领头人,负责路上安全和接洽。这个人在前面带路,遇到下坡、过桥、急转弯和障碍物时,及时向后报告,后面的人立即应答。这一报一答的对喊,被称为“报路歌”。看到一堆粪便,前边喊:“路心一朵花!”后边呼应:“我们不踩它!”看到一条蛇,前边喊:“路边有条绳!”后应:“绕个道道行!”上坡时,前报:“步步高哟!”后应:“使劲爬哦!”爬坡越岭困惑之时,背脚哥们有时候还讲几个“荤”故事,喊几段“五句子”,不经意间,眼前的高山被他们一次次征服,并将情歌内容融入其中,使之源远流长。“郎在高山打伞来,姐在房中做花鞋,双手接过郎的伞,用手把姐抱在怀……”就是其中一首脍炙人口的民谣。
而今靠背脚吃盐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土家族仍然喜欢使用背篓,背着辛酸与苦楚、也背着欢乐与丰收。
(作者:葛泉,土家族)
责编 / 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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