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奋斗过 又忘记 ——青藏线上的故事(十)
青藏线上的军人具有“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和特别能战斗”的三个特别精神。关注“青藏线老兵之家”分享我们曾经在军营中工作、学习、生活的一些回忆和我们今天与明天的成长经历。。。
我们奋斗过 又忘记
——青藏线上的故事(十)
青藏线是什么?
是戈壁、雪山、草原……
是牦牛、雄鹰、藏羚羊……
是公路、道班、兵站……
是青春、热血、奉献……
是西藏的命脉,是祖国的尊严。
雪花飘洒着军人的梦想,黄沙掩埋着岁月的辉煌,三江源河水流淌着一串串平凡的故事,扎木聂(藏旋弹弦乐器)声声诉说着历史的沧桑……
快乐老兵——张科健
张科健,曾任汽车一团司机训练队战士,五营17连班长。重庆市铜梁县人,1950年3月出生,1968年3月入伍。他一米七八的个头,性格开朗,乐于助人,喜欢和大家开玩笑,因而连队干部战士都挺喜欢他。新兵训练结束,他被分配到炊事班煮饭,一心想学开车的他,找到指导员说:“我妈明天就来队里了”
“你个新兵蛋子,谁让你妈来部队的?”指导员说。
“我妈饭煮得好,来和我換岗”。张科健不紧不慢地说道。
“哦哦!你小子是拐着弯给我发牢骚啊”。
“当兵的就得服从命令,听从安排,组织上叫干啥就干啥,况且到了汽车团,学开车是迟早的事,驾驶班的人也得吃饭吗,大家都不煮饭,你吃过叼”。
1968年张科健在格尔木留影
指导员的开导,张科健算是服从了安排。但是思想上还是有点小情绪。晚饭后,收拾完厨房,他便披着羊皮大衣,迈着八字步,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走到三班门前,见前面有些垃圾,他高声呼喊:三班长,你过来看看,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走到七班,便喊七班长,你们内务卫生没有八班搞得好呢,赶紧整整。久而久之,班长们说张科健,你以为是军长吗?派头比团长都大。从此“张军长”的外号便在队里传开了。
1978年张科健在四川攀枝花钢铁公司留影
连队出发执行以运代训的任务去了,炊事班工作量轻松了许多,一天晚上,听说22医院放电影《南征北战》,他和另一名战友,急匆匆往外走,还没有进22医院大门,电影开埸了,一边走,一边把头抬起来往银幕上看,只听“扑通”
一声,张科健不见了。四下寻找,发现他掉进窨井里去了,连忙将他拖拽出来,只见他满嘴是血,原来门牙被磕掉一颗,到急诊室处理后,悄悄回到连队不敢吱声,半年后去医院镶牙。
在炊事班,“张军长”被轮换到喂猪的岗位上。一天,他正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宰猪草,一会他觉得累了,便倒在地上,拉一堆猪草盖在身上遮太阳,不料一会就睡着了。通信员小宋去上厕所,抄近路,一脚踩到他肚子上,“张军长”一翻滚,通信员不知道下面是什么东西,软软的,有弹性,吓得哇啦哇啦扭头就跑,却把尿撒到裤裆里了。“张军长”从草堆里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灰尘,迈着八字步,对通信员小宋说:“尿裤裆算个球,你把老子肠子踩出来一节掉起,啷个说,走找连长评理去!哈哈哈!”
1998年张科健调回重庆望江机械厂,在职工医院开救护车时留影
一天,“张军长”挑着猪食桶走到猪圈,往猪槽里倒进一桶猪食,饿得发慌的猪为了抢食,互相咬打起来,“张军长”吼了几声,不起作用,他急了,顺势操起扁担打了过去,巧得很,扁担勾勾一下勾到猪屁眼里去了。猪疼痛难忍,拖着扁担狂叫乱跑,其他几头猪也受到惊吓,群起而轰,猪圈被挤跨了,一群猪跑到院子里乱蹿,此时,战士们正准备队列训练,看到猪屁股上拖着一根扁担,千古奇观,全都笑翻了。
“张军长”又轮换到菜地种菜,白天晚上都要吃住在菜地,一是田间管理,二是看管水渠,三是防止有人偷菜。”张军长”待人热情、大方、健谈、人缘特好,晚上或星期天,总是有朋友到他菜地(棚子)来吹牛,下棋,打扑克牌,然后,最愉快的是用波菜、军用猪肉罐头煮面条,就连许多机关干部、连、排干部也要来参观“张军长”的菜地,顺便改善一下伙食。
一天,他从水渠巡查回来,一头牦牛蹿到他菜地,摇尾摆尾,欢快地啃吃他的白菜,他从地上拾得几块石头,向牦牛砸去,可牦牛无动于衷,“张军长”气急了,进得菜棚里拿了一把菜刀,老远向牦牛掷去,只见那牦牛,瞬间坐卧在菜地,嘴里仍不停地嚼咬着菜叶,一直到傍晚都不起身。当养牛的人找来,才发现牛腿上的筋被菜刀砍断了。养牛人走进菜棚,想和“张军长”问个究竟,“张军长”大手一挥说:少啰嗦,赶快把牛弄走,不然,我就叫人把牦牛弄去红烧土豆了。养牛人也觉得没有把牛看管好,吃了解放军的菜,很对不起,于是他找来绳子和马车,把牦牛拉了回去。
在菜地,“张军长”天天看着的男女战士,骑着馬,从昆仑山脚顺着水渠来回巡查,心中很是羡慕。一天下午,一匹棕红色的马不知怎的蹓到他菜棚子旁边来了,呆着不走,悠闲自得地观赏戈壁晚霞。“张军长”见状,很是喜欢,赶紧从水渠边割了一梱青草给马儿送去,然后搬来小马扎,坐在马儿身边,用手给牠捞痒痒,给牠全身疏毛。
太阳落山了,马儿也不离去,天快黑了,也不见的人来找寻。于是,“张军长”把马牵到菜棚子前面来,顺势爬上马背,这是他此生第一次骑马,心中那种喜悦、兴奋和自豪难于言表,心想若有一部照相机拍下这个瞬间,寄回家去,让父母亲看看,该有多么的高兴啊!
宗红马悠闲地顺着菜地的小路走了一会,突然跨过水渠,走向斜坡坡。张科健骑在没有马鞍的马背上,光溜溜的差点滑落下来,出于本能他俯下身体,用手抓紧马脖子上的马鬃,双腿夾紧马肚,不知怎的,马儿突然加速飞奔起来。速度越快,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的危险就越大,于是张科健紧紧地贴在马背上,用尽全身力气抓住马鬃,夾紧马肚,宗红马却沟坎不顾,树枝,刺藤不管,一个劲向前飞奔。
渐渐地,”张军长”精疲力尽,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他终于从马背上掉下来了,昏死过去。
天亮了,连队的战友顺着马儿奔跑的足迹找了过来,在昆仑山脚下找到了他。战友来了,宗红马仍然停留在他身边。当战友们把他弄回连队时,“张军长”醒了。
树枝、藤刺把他的衣服挂得不成样子,脸上、手上、脖子上划满了纵横交错的“红线”。两条大腿和屁股磨出来的血水把裤子粘连得紧紧的。不知道情况的同志看后,都以为是中印边境战场抬下来的伤兵,纷纷敬佩地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汽车一团五营组建时,根据上级指示,分别从每个连队抽调一建制班,”张军长”所在的七班“命中目标”,被抽调到新组建的五营17连,一年后担任了班长。
在次执行进藏运输任务途中,他们班一台车,在雁石坪往南50公里的地方跳障碍,传动轴断了,连里安排他跑前面去拉萨卸货后,再返回来倒运这车上的货物。
两天后,张科健辛辛苦苦将货物运送到拉萨西郊仓库,仓库保管员却拒绝接收他的货物,说:“你们连队的运单己全部签收”。张科健向保管员解释:“车上装的是一车腊肉和香肠”。保管员说:“别说一车腊肉,就是一车金砖,没有运单,我也不能收”。
无奈,“张军长”只好自作主张,将一车腊肉又拉回格尔木,卸到了17连炊事班的仓库。整个冬天,17连每天都吃一次香肠腊肉。战友们开玩笑说:张科健,你不但是军长,还是17连的司务长呢。
一个深秋的夜晚,“张军长”在两道沟兵站站岗。是太累还是高原反应?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当他醒来时,整个兵站被大雾笼罩,定睛一看,黑压压的一支队伍沿公路朝兵站开来。不好,他急忙跑回去向连长报告。
“紧急集合”!哨声把大家从睡梦中唤醒。
“穿好衣服,带上武器,跟我来”!连长大声宣布。
在“张军长”的带领下,全连同志猫着腰,顶着浓雾,慢慢摸索前进。当爬行到公路边的一个土坎时,“张军长”说:”连长,你听,好像穿的是皮鞋”。
“子弹上膛,卧倒别动,一切听我指挥”,连长命令到。
大雾越来越浓,伸手不见五指,连长把耳朵贴在地面上仔细倾听,声音越来越响,距离越来越近。
“开枪”!突、突、突、突,一梭子子弹扫射过去,黑压压的队伍散开了,怎么,没有任何还击?
“军长”,你带个人翻过去侦察一下,连长说。
“张军长”叫上身边的小罗,端着冲锋枪,大胆地冲了出去……
“连长,不好,把老乡的牦牛打死了”。
“妈的,你不说穿的是皮鞋吗?”连长有些懊恼,交代说“军长”,我带车队返回,这里的事你留下处理。“张军长”回到兵站,吃罢早饭,在小卖部买了两包飞馬牌香烟,往车场走去,见到放牛的两位藏族老乡,问“牦牛是你们家的吗?为什么不在草地上放牧,而要赶到公路上行走,告诉你,修公路是让汽车跑的,而不是修来你放牛的。你们看一看死了几头牛?”
藏族老乡说“死了两头”。
“这样子,每头牛赔你10钱,两头牛共计20元,行不”
“行的,行的,金珠玛米”,藏族老乡一个劲瞌头。
“张军长”从衣兜里掏出20元钱和两包香烟,说“这是赔偿的钱,这是请你们帮我把牦牛血放干净,再把牛皮剝下,把牛骨与肉分割开,并搬到我车上去”
两位藏族老高兴地接过钱和香烟,并叫来四位帮忙的。大约两个小时的功夫,一切都收拾妥当。“张军长”挥手告别老乡,开车返回格尔木,他把牛肉(差不多300斤)卸到炊事班库房,把牛皮和牛骨头拉到街去卖了,牛皮一张I5元,一副牛骨10元,共计50元。晚上,他将30元钱放在连长的桌子上,并汇报了处理情况,本以为要挨批评的张科健,没想到,连长从他的木箱里拿出四包大前门,很得意地说“军长”会办事,30元钱你交给司务长,放进伙食费里,两头牦牛肉白吃,这两包烟是顶你那两包飞马,这两包算我谢你!
2008年,退休后的留影
张科健,一位平凡普通的战士,一位纯真可爱的战友,今天许多人不一定记得他的名字,但都记得”张军长”。他那近乎传奇式的搞笑,给枯燥单调而艰苦的高原生活创造了许多乐趣。
1978年,在高原当了10年兵的“张军长”,复员回到铜梁县永嘉区新民公社尚新大队,他把穿旧的军装洗得干干净净,赶埸那天,穿着整齐,戴上墨镜,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地走进公社书记的办公室,公社马书记是从外地新调来的,突然抬头看见高高大大的“张军长”派头不小,急忙让坐,递烟。张科健说,“别忙了,请你把公社对复员军人的安置和现状给我介绍介绍,好吗?”
马书记说,“我是新调来的,对这方面情况还不太了解,领导同志,可否再等两天,容我准备准备”。
“好吗,两天,就两天,我是”张军长”,家在尚新村五队,你一问就知道”。张科健起身,不紧不慢抬脚往街上走去。
马书记找来公社文书田文章,问到:“尚新五队,出了一位军长,你知道吗”?
“哎呀!这是特大好消息啊!那我们则要请这位军长,为家乡建设和发展出谋划策呀,给予支持啊!马书记,你说对吗?
当他们还在兴奋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请通知,尚新五队退伍老兵张科健,明天上午,到县民政局报道”
按照通知要求,张科健到了民政局,优扶科的胡科长,对他说:四川攀枝花钢铁公司在铜梁招工,他们第一个就看上你了,去不去?
“去吧,既然人家高看我一眼”。张科健爽快地回答。就这样“张军长”到攀枝花又操起了老本行——开车。
2020年6月于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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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青藏线老兵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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