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个故事——致清明的第三十五封信
清明:
小时候没钱,想放烟花,但每次只能看别人家的,大年三十吃完年夜饭,早早的守在外面看人家什么时候点起第一簇烟火。伴随着春节联欢晚会的序幕,屋子外全都是噼噼啪啪的声响,尘土不时掉落在瓦片上也听得清脆。前前后后都是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兴奋感叫人头皮发麻,车辆的警报器被震得叫个不听,猫狗都缩在某个角落。
我张大嘴巴以吃土的姿态,仰望着头顶那些转瞬即逝的花朵,直到脖子发酸。各户各家齐放烟花的高潮过了以后,村子里冷清不少,堂门的香烛还摆在门口,年尾到了,年味都能闻到,除去那些残留的硝烟,更多的是那些鸡鸭鱼肉的饭菜香,大人们的酒气,孩子们的新衣服。咿呀碎语混和在麻将声与电视机播放画面中,告诉着我们,一年过去了,我们又长大一岁。
九十年代中期,我才几岁,过年能买架风车吹,都可以神气好久。每天计算着父亲回来的时候,小年总该回吧,要带玩具和好吃的。那时的梦想是长大以后,要给家里买很多烟花放,从年尾放到年头,但现在的空气的质量怕是不允许了。旁观着别人家的小孩亲手点燃那些礼花爆竹的我,也就这么一点出息。压岁钱在开学永远都是一个不能开口的话题,只能听听同学们的,替他们记一记帐,羡慕地哇一声,你好有钱啊!仅仅那时的几十块钱对我来说算是一笔巨款。
长大就不一样,不会去梦想那么简单的东西,再也不能拥有所谓简单的快乐。我们要为现实所累,梦想房子计算着房贷,梦想车子划算着油价,梦想婚姻乞讨着爱情。在改革开放的三十年以来,我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三经济体,在这个光荣的数据后面,却仍是一个让人不安的数据,人均年收入仍然在世界的一百位。为此,我拖了后腿,没能跟上消贫攻坚的步伐。但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梦想人人都有。
就算能够完成过去的奢望,未来仍然是奢侈。
我们不仅生活在现实和历史的巨大差距里,也生活在梦想的巨大差距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不相容的人群,个体的区别,思想的差异?还是社会矛盾日益尖锐?
不经想起余华的《活着》,薄薄的十二万字,笼罩着欲哭无泪的压抑。就算那是一个精神狂热、本能压抑和命运惨烈的时代,但现在是一个伦理颠覆、浮躁纵欲和众生万象的时代。短短的几十年,天壤之别。人们为了活着而活着,又死去。只是阖上书本之时,泪落两行,现实的无情与残忍,远比我们要想象得宽广。就算是活着,也要担当诸多难以承纳的苦痛,不得不咬紧牙关,是谓坚忍顽强,和成长。
余华说,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音里充满了力量 ,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呐喊,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
无论现在的我们经历的是措手不及的幸福喜悦,抑或是无可告人的艰辛苦难,只要继续活着,它们中的大多数细节和感受都将被我们和时间一一遗忘,只留下苍白的结果。那个结果对现在我们毫发无伤。只有末了才会知道,当时再也寻常不过的,让你屁滚尿流的,让你泪流满面的,人生辛酸的起起落落,也不过就一盏茶、一根烟的功夫道尽。最后意犹未尽的合上盖、拧掉火。
不要忘了,因果轮回,今时你尝的,来时会有人还。
尽管有些苍凉的意味,但这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