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搓澡到底有多爽?

在扬州第一次搓完澡,突然产生一种难以遏制的冲动。在精神上表现为,想了解当地房价,甚至直接畅想到闲来无事泡茶搓澡的老年生活。
经历过沈阳搓澡师傅蛋提拉的北方汉子,乍一接触扬州肉上雕花般细腻功夫,难免有种吞完红烧狮子头再细品文思豆腐时的感动。
如果你承认人拥有自由意志,那么生活就是一场被自己折腾出来的挑战。就像很多人皮嫩肉细不受力,却偏偏重度爱好各式马杀鸡——比如我。
当中重复最多的话是“轻一点”和无意义的呻吟,无助得像《水果硬糖》中被复仇悍妹绑在床上录播“取蛋”的中年摄影师,又愉悦得仿佛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感受每寸筋肉被碾压后的舒爽。
扬州搓澡完美地割裂开“痛苦”与“愉悦”的对立统一,通过内劲演绎出堪比胸口碎大石的反向戏码。
看上去轻盈无杀伤力,实际该被搓掉的泥无一幸免,但皮肤依旧是不破防的凝脂玉。你感受不到疼痛,甚至不会由于用力擦拭而泛红。
我当时根据地图就近找的一家搓澡馆,都谈不上什么事先谋算。
待个把小时出来后,如同身为碳基生物的莫蒂对屁开枪来印证“和平需要有所牺牲”,阿德勒提出课题分离委婉告诉你“别受他人干涉也少管他人屁事”,我决定抛弃磨砂质感的搓澡布拥抱南派炙热柔和的毛巾——我们都根据自身立场选择最适宜的道路前行。
中国搓澡文化体系中,南北派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好比钢铁有钢铁的捶打,棉花有棉花的弹法。我不需要对方反复说‘你不受力,以后得常来,办张卡?’,只需要他考虑怎么弹好眼前这摊软棉花。”
南派祖师用“八轻八重八周到”作答,成就遍地“非遗搓澡”、“国标”的扬州。
“你们扬州人体验过扬州搓澡吗?”我认为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毕竟日本才有“天津除了日料店外都没有的”天津饭,美国才做“左宗棠老家湖南湘阴都不做的”左宗棠鸡。
“白天皮包水,晚上水包皮。”朋友回答迅速,像是在对暗语。
你直接告诉我是不是就行
我哪能知道是什么意思,盯着后半句又不好意思细问。不动声色自行查询后,才发现不是什么新奇玩意,而是扬州行的常规项目:吃早茶、搓澡。
这也是每个扬州闲人的标准侧写。
如果说东北澡堂堪比烟雾缭绕的开放式江湖,扬州搓澡则是远离熙攘、仅留二人独处的古墓派。
不过是流水的搓澡客,铁打的老师傅。
扬州搓背师傅罗国平
但在双方正式交锋前,还有好些流程要走。
换鞋、更衣,单间里伫着一个撒着花瓣或埋着中药包的泡澡池,里面配置着几个气泡按摩的喷头,还贴心地备上用来垫脖子的软枕。
泡完澡后,还有专人负责擦干身体,只需抛却掉因一丝不挂而产生的羞耻心,几乎能瞬间魂穿君王。
按摩床上早已铺设好白毛巾以检测搓泥成效,灵感近同于古代新婚之夜的喜帕,暗示这将成为关键的战场。
由于我点的是高级套餐,搓澡时没有用普通热水,而是用热水充分稀释后的红酒。
空气弥漫着甜香微醺的味道,甚至感觉它透过皮肤粘膜顺着血管游走,自己胡乱臆想出几个理由来解释心跳。
巾走龙蛇,皮表隶草。屑泥旁落,肉上雕花。
仿佛灵魂随着掉落的皴一同轻几两,精神上不亚于毕业那年和兄弟们自驾去西藏摸几圈转经筒,突然切实体会到村上春树写的那句“我在这,却又不在这,我同时存在于两个地点,这就是杀人者的禅。”
我倒是有别的禅要悟。
有些老客混的澡堂子一多,总结出“男搓两面、女搓四面”,但搓澡师傅们对此口径不一。
它的确能代表对手下胴体无声的见解,但并非出于美学。
有些店则干脆把选择权交回顾客手里,双面和四面分开定价。
“单看性别就路走窄了,还要考虑到个体差异。”老师傅答道,“地形复杂、高低起伏大搓四面,地形平坦原则上搓两面,其中讲究来事的还是搓四面。”
“反正这两种我们都得学,哪种都能搓干净。像那种曲线强、腰窝深,或者腰圆厚重的,搓四面图个周到方便。”学徒坦言。
组团搓澡后彼此交流搓几翻身,颇似询问星座爱好者是什么星座,看似平常的对话暗藏机锋、刺探虚实,比直接掌握海绵下的软玉更有意思。
但正菜还没有上完,搓完泥后自然要冲洗干净,然后在背上涂抹牛奶蜂蜜等介质,就着它们开始按摩经络。
师傅会再三主动确认力道是否适宜,趁你舒坦到魂游太虚之际,用一块接一块的热毛巾贴背唤回,再以逐渐升温的水反复浇淋,维系在恰好舒适不烫的微妙境地。
这场混着水声的悉索中,敲背将成为接下来最富有韵律感的多元联动。
由于隔音条件有限,你甚至可以听见远处师傅的敲背声,似密集鼓点、阵阵马蹄,每一曲都是个人风格强烈而独特的期间限定。
而你如同化作夏日延时拍摄中摊位上品相俱佳却还未熟透的西瓜,又仿佛置身于live house,既是架子鼓面,也是台下首席。
你不能只是敲鼓,你得把它里面的东西都打出来
随着脚心狠受两记窝心拳,老客们便明白本次欢愉就此宣告结束,供奉好的神殿即将再入凡尘世俗。
起身更衣,和朋友汇合出门,再侃几句“这次你搓几翻身?”。
毕竟她平常穿的衣服都太掩身形,而我又不想等到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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