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坚：老脸

老 脸

作者阿坚

有句俗话，人老先从腿老，即腿脚不利索，行动渐渐迟缓起来。所以号召上年纪的人要常锻炼，提倡年轻人给老者让座，以防站立过久跌倒在地。

其实看一个人老否，简单明了在一张脸上，诸如松弛的眼袋、刻显的额纹以及遮遮掩掩的白发，这些特征我早已凸显，总算有了一张被岁月磨砺的老脸。

这般的脸来之不易，需要大半辈子，真可谓世间最漫长的人像雕刻。老脸有了，定性为老者只能旁人说了算，此过程不长，需由此及彼，却令人忍俊不禁.

有年参加亲友的寿宴，被安排入席，坐下一看，席上除我之外，全是70岁以上老人；顿时逗笑我，安排的人有双慧眼。夏天乘火车去成都，列车在一小站临时停留，对坐的小女孩问婆婆怎么回事，婆婆指着我对孙女说：问爷爷、问爷爷。我无奈笑笑，权当尊称。

秋天搬了新居，遇见邻居打招呼，听说我还在上班，对方颇感意外，盯着我的脸说：你还在上班嗦？他一定以为我已退休多年了。圣诞节前从深圳去香港，在深圳的地铁上，居然有人给我让座了。其实从世界之窗站到罗湖，我腰腿一点没问题，但也坦然沐浴了文明之风。谢谢那位年轻人也谢谢我这张老脸。

我真老了吗？其实离六十尚差距离，在有些位置上还属晚辈。但社会不这么看，报纸上就常常这样写：某日有位老人跌倒街头，老人今年51岁。我明白此乃年轻记者所写，在他们眼里，人活到五十几岁还是很漫长的。这般漫长对于过来人，有时候真的如一场梦而已，稀里糊涂就过来了。

看待岁月的流逝，遥望者与回望者，向前看与向后看，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我这个年龄，虽还激情尚存，也有些怨愤，但做“愤青”是不合适了。倘若非要这样，碰壁是难免，碰得头破血流也是可能。因为你豁出老脸不要，怪谁呢？老脸固然难看，但自己要看得上；别人怎么看，你无力纠偏，否则一张老脸会更加难看。

凑近镜子再瞧，确是不忍看，浮肿的眼袋尤之。这般的与众不同，有眼大的先天不足，更见沙尘的碰撞。大半辈子的眼中沙，全滚落于两个眼袋里，故显沉甸。

有张老脸怎么办？为了旁人这双眼，那就掏钱整容吧，老婆早催了数回；催得心烦，就起了争执。我又没啥想法，整个啥子容？难道整容的人都有想法？当然，区别在于想法的简单与复杂，更关乎各种形象：教师整容，是讲台形象；老总整容，是公司形象；为官是政府形象：明星代言乃大众形象，诸如等等。

真的这么在乎一张脸吗？当下不要脸的多着呢。环顾上下四周，不必惊讶：君子的脑后也可能是小人的脸；小人的目下也会美容一副君子之颜。灵魂没了轻重，还惜乎脸之大小？

岁月不停地雕刻着一张张人像，它不会因你的抱怨、你的咀咒而放下手；也不因你的富贵、你的权势而给予偏袒。看似无情，实则最公正。

你今天之所以为老脸唠叨，因为你正处在老与不老之间，还可以试着上蹿下跳一番，聊发些少年狂而已。既然如此，又何必为一张老脸而心神不定。等到人至古稀、老态龙钟之年，也就无所谓老脸乎。我现今恰如这般。

阿坚，原名徐继坚，曾供职成都铁路局，重庆作协会员，中铁作协会员，重庆铁路作协副主席。出版散文随笔集《城市人语》《沐风化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