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看看,谁是走进秋天的第一棵树?
Aug.
23.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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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 人们孤独的原因不同,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孤客见到的孤独却很相似,是秋天来了吗?我走在阳光稀薄的路上,临街的梧桐叶大得像一盏盏撑起世界的雨伞,我看着它们时而卷起,时而舒展,好似一封封挂在树上的信,它们对这秋风有话要谈。胡兰成写给张爱玲的信里说:“我吻了你的来信好几下。”或许这棵树上挂满了倾诉情谊的来信,而秋风徐徐正如细雨般放肆地亲吻着它们。
我拾起一片叶,顺着脉络梳理它的叶瓣,手下清晰地感受着丝丝缕缕的叶脉,仿佛在盲读一封简短的信件,里面干净地留了一句珍重告别的话,然后叶子便欣然地随风落了。可明明它还没有枯萎,我捻着它的小梗仔细地寻找那抹泛黄的身影,然而没有,它还年轻。
爱情使人永远年轻。
街边的树干光滑得似一副油画,我能想象到那是上天在创造它们时用浓墨重彩来表达的偏爱。就像我们知道的那样,树木的年轮是随着时间而渐渐增加的,每一圈年轮里含有这一年由空气转化成的碳。所以,也可以说树木本事就是城市的见证者,是世界的一部分。于是,就像遥远的部落将树木视为神灵一样,东京鬼子母神堂里古老的银杏树也接受着朝圣者们的日夜膜拜。
相比那些供奉在佛龛里的神明,树木本事也是有生命的,一滴水、一缕阳光、一锹泥土,都可以成为树神的供果。因此把心里的秘密讲给树木听,它便会带着你口中的故事生成那一年的年轮。许久以后的某一个秋天,你再来看它时,拾一枚枯叶,那或许就是你当年倾诉的秘密。怪不得叶芝说:“人们不应该如往昔一样,在某个晨星和昏星的教堂祈祷,而应该在生命之树下祈祷。” 的确,树木的亘古隐喻将引领我们思考更多有关生命和自然的问题。
走在路上,我愿意相信所有的树木都有记忆,就像每个行走于世的人一样,我们一直在以某种方式互相交流,彼此依赖。然而记忆有时也会令人痛彻心扉,就像矗立在阿姆斯特丹一所民居门前的那棵栗子树,它所承载的满是痛心的回忆。曾经,年轻的安妮·弗兰克和全家人一起藏在这里躲避纳粹分子的追杀。阁楼的小窗是整栋房子唯一没有被封住的窗子,安妮从这里看到外面的一棵树,并且透过它感知四季的变换。直到1944年8月4日这一天,她和家人终于被盖世太保拖走了。
多年以后,安妮的父亲读了她的日记,感慨地说:“我该拿什么形容小窗中的这一小片蓝天带给安妮的慰藉呢……又该如何形容这棵栗子树对她的意义。”1945年2月,安妮·弗兰克患斑疹伤寒不治,于伯根贝尔森集中营去世,年仅15岁。之后这棵树也由于患病,日渐衰颓,终于在2010年的一场急风骤雨中倾倒。
眼下,这些个或许风华正茂,或许垂垂老矣的树木,它们沐浴着秋风陪伴着所有经过它们的生命。然而奇妙的是,不知何时,我们就会以另一种形式再次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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