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纯真年代

文〡阿建

来源：《品读》2021年第10期

曼馨定居巴黎有二十多年了，因为一个重要的学术会议回到了长春，约我和几位同窗好友小聚。

长一张娃娃脸的曼馨，读大学时是班级里最小的女孩。记得第一次班会自我介绍时，她捂着胸口说自己紧张得像怀里揣了个小兔子，惹来大家好一阵哄笑，说她就像只天真十足的萌兔。

那是20世纪80年代末期，各种诗潮风起云涌。我们中文系成立了一个诗社，喜欢童话的曼馨被我拉了进来。那会儿的我，似乎整个人都被诗歌绑架了，上课经常走神，没少挨老师批评。

快到期末考时，我跟曼馨借来各科笔记，一通恶补，居然没挂一科。曼馨甚至有些崇拜地夸赞我聪明。

那真是一个纯真的年代，我不但帮同寝室的兄弟写情诗，追到了他那位在北京读书的女友，还以曼馨的口吻替她写了好几首朦胧诗，帮她赢得了那位心仪的物理系帅哥——他们夫唱妇随，如今依然伉俪情深。

直到多年后同学聚会时，大家还嘲笑我这个昔日的“情诗王子”，帮不少有情人终成眷属，自己的爱情却磕磕绊绊。青春的记忆里，那些涂抹了许多烂漫的诗意和清纯，偶尔想起，足可以抚慰一下粗糙的日子。

那天，曼馨、力家、晓月和我，并肩走过长江路步行街。我们聊着，力家供职的报社有气无力地维持着；晓月在机关挺清闲，不过是查着天数等退休；仍在那所在大学教书的我，闲时写几篇文章赚点儿小稿费；而出国后的曼馨，一鼓作气读完了硕士、博士，还进了两次博士后流动站，在法国真正地“学霸”了一回……我们每个人的脸上，如这条百年老街一样，都写满了可以触摸的沧桑。

走进一家东北老菜馆，我们为曼馨点了她喜欢的锅包肉和酸菜血肠。曼馨说，她手头还留着我在大学期间写下的诗歌，有些还能够完整地背诵下来。说着她起身晃着脑袋，真的朗诵了那首《走向远方》。

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三十年前。我们举起酒杯，似乎听到许多梦碎的声音。

因为诗歌，我们又聊到了北岛、舒婷、顾城、海子，那一个个曾经熟知的诗人；聊到张艺谋的电影、莫言的小说、史铁生的散文，以及他们的人生际遇；聊到我们走过的那些青涩却永远不乏激情的时光。

曾经，我们热诚地想活成自己心中偶像的样子，可滚滚红尘中，最终活成了连自己都感觉陌生的样子。

送曼馨回宾馆的路上，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人，立刻吸引了曼馨的目光。她两眼发亮地大声招呼我们：“请我吃请我吃，让我的嘴巴更甜一些！”

看着她孩子般一口一口地啃着糖葫芦，一种久违的感动忽然涌上心头：我们的纯真年代从未走远，它一直都在。

无论世事如何，总会有些东西驻扎在心里，比如友情，比如年轻而美好的心境。

文〡阿建

来源：《品读》2021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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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张初 | 校对：秦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