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渡舟郝万山用柴胡桂枝干姜汤
郝万山讲柴胡桂枝干姜汤和法,对于和法,我们通常用“和解”这个词,“和解”可理解为和枢机,解郁结,因为和解的方法主要治疗枢机不利的证候。人体的枢机有两个,一个是少阳半表半里这个枢机,一个是中焦半上半下这个枢机。少阳半表半里的枢机是调气的升降出入的,而中焦半上半下这个枢机,主要是调气的升和降。和法代表方是柴胡剂、小柴胡汤、大柴胡汤、柴胡桂枝干姜汤,这是和解少阳半表半里之枢机的。还有一组代表方,就是半夏泻心汤、生姜泻心汤和甘草泻心汤,这是和解中焦半上半下之枢机的。
小柴胡汤、大柴胡汤、柴胡桂枝干姜汤,它是和解半表半里之枢机的,它的药的煮服方法也要求煮后去滓再煎,再把药汁加热浓缩。这样做的目的,因为这些方剂都属于和解剂,它们在用药的特征上,都是寒热并用,攻补兼施的。煮后去掉药渣子把药汁再加热浓缩,它就有利于药物的寒热协调,攻补并行,更好的起到和解的作用。而且现代药理研究也证实了这样做,可以提高整个方子的疗效。
柴胡桂枝干姜汤,它的适应证是少阳不和,肝胆有热,脾阳虚衰,津液不足,三大主证,胁痛、口渴、便溏,现代怎么用这个柴胡桂枝干姜汤。我们临床用的时候就抓住三个症状,或者说抓三个方面的问题:第一个抓肝胆有湿热,肝胆有气郁。象胁痛,要抓症状的话就抓胁痛,胸胁胀满。第二个抓脾阳不足、脾气虚。那就是有便溏,大便溏薄。第三个就抓津液不足的口渴,有口干,口渴。抓这三个就可以用这张方子。治肝病沿用刘渡舟老师在临床上多年摸索出来的,小柴胡汤加减化裁而是来的,治疗肝病的方子和柴胡桂枝干姜汤治疗肝病的思路。如果兼有脾虚便溏,当然这个脾虚便溏是轻度的,肝胆湿热未退,兼有轻度的脾虚便溏,那就在前面的基础方上,加茯苓 15克,白术 10克。
治疗糖尿病。它不是有一个主证是口干、口渴、津液不足吗,而糖尿病有一部分病人,他得临床表现就是:口干,口渴,多饮,津液不足,所以当糖尿病的病人主证见到口渴,见到便溏,见到情绪低落,精神抑郁的时候,我们可以用柴胡桂枝干姜汤,但是要加味,加什么?增强养阴生津药的份量,加生地,玉竹,麦冬,甚至可以养肾阴,加山萸肉,养肺阴加沙参,五味子等等,也可以加人参,气阴双补,这是用柴胡桂枝干姜汤治疗糖尿病。
慢性结肠炎以腹泻为主要特征,伴有口干,津液不足的这种临床表现,又可以伴有胸脘痞闷,腹痛。腹痛是脾虚,脾络不和,胸脘脾闷是少阳气郁,用柴胡桂枝干姜汤加白术加山药。柴胡桂枝干姜汤,还可以治疗乳腺增生、肋软骨炎,我们不是说临床用它的时候抓三大主证吗,胁痛、口干、便溏。我们前面讲的是肝炎有胁痛,糖尿病有口干,结肠炎有便溏。现在所说的乳腺增生,肋软骨炎,都有胸胁的疼痛,这不是内脏的病,而是胸壁之外的病,同样可以用柴胡桂枝干姜汤。乳腺增生,肋软骨炎胸胁的疼痛,伴有口干,便溏的,你可以用柴胡桂枝干姜汤。但是要加软坚散结的药物,比方说夏枯草、昆布、海藻,还要加重牡蛎的用量。
刘渡舟教授(1917-2001),为我国已故著名中医学家,北京中医药大学终身教授,首批中医博士生导师。长期从事中医教学、临床和科研工作,临床擅用经方治疗疑难杂病,对经方颇有独到的见解。
柴胡桂枝干姜汤见于《伤寒论》第147条,原文为“伤寒五六日,已发汗而复下之,胸胁满微结,小便不利,渴而不呕,但头汗出,往来寒热,心烦者,此为未解也。柴胡桂枝干姜汤主之。”该方历代均被认为是治疗少阳兼水饮的方剂,但临床应用者寥寥无几,其效果也不能令人满意。对此,刘渡舟教授探索多年,方阐明其奥妙,并应用于临床实践,取得了神奇疗效,形成独到的经验。
现就刘渡舟教授对柴胡桂枝干姜汤的理解与临床应用探讨如下,以飨同道。
病机l 论病机 主张胆热脾寒
刘渡舟教授认为,《伤寒论》中少阳为半表半里,是表里传变的枢机,少阳为枢,不仅是表证传里的枢机,也是三阳病传入三阴的枢机。所以少阳病多有兼见证,如少阳兼表的柴胡桂枝汤证,少阳兼里实的大柴胡汤、柴胡加芒硝汤证。而柴胡桂枝干姜汤正是与大柴胡汤证相对的方剂,是少阳兼里虚寒之证。如此,则兼表兼里,里实里虚俱备,少阳为枢之意义才完美。
仲景于146条论少阳兼表的柴胡桂枝汤,紧接着在147条论少阳传入太阴的柴胡桂枝干姜汤证,其用意之深,令人玩味无穷。所以,刘老在其《伤寒论十四讲》中云:“用本方和解少阳兼治脾寒,与大柴胡汤和解少阳兼治胃实相互发明,可见少阳为病影响脾胃时,需分寒热虚实不同而治之。”关于“胆热脾寒”的提出,刘老是从北京中医药大学伤寒教研室第一任主任陈慎吾先生“少阳病有阴证机转”悟而得之。笔者在跟随刘老攻博侍诊之时,刘老曾言,刚到北京中医药大学伤寒教研室任教之时,大家对本方的机理都感费解,陈老言柴胡桂枝干姜汤“有阴证机转”,刘老问何谓“阴证机转”,陈老左顾而言他,不予明言。刘老牢记此言,苦思多年,结合临床,方悟得其理。从此施治于临床,屡获奇效,可见刘老对医道之执着,也反映了刘老悟性极高,不愧为中医之大家。按胆热脾寒对本方主证进行解释,则顺理成章。胸胁满微结,但头汗出,口渴,往来寒热,心烦诸证,均为病在少阳,少阳枢机不利,胆热郁于上所致;小便不利之因,一则少阳枢机不利,影响气化,二则脾阳不足,津液转输不及所致;而不呕则是少阳之邪转入太阴,未影响胃腑之故。仲景虽未明言大便情况,便溏之证在所难免,不言者,病变虽涉太阴,未必影响大便,故曰有“阴证机转”也。此与太阳病提纲证未言“发热”意义相同。
主证2 抓主证 重视口苦便溏
刘老临证,主张抓主证,对于柴胡桂枝干姜汤的应用,刘老在其《伤寒论十四讲》中明确指出,本方“治胆热脾寒,气化不利,津液不滋所致腹胀、大便溏泻、小便不利、口渴、心烦、或胁痛控背、手指发麻、脉弦而缓、舌淡苔白等证。”然就笔者随诊所见,刘老应用本方,则以口苦便溏为主证。思之,方悟其机理所在。既然是少阳兼太阴之证,当然应该有一个少阳主证,作为病在少阳的证据,又有一个太阴主证,作为病在太阴的证据,方能放胆使用本方。刘老判断病在少阳,以口苦为准。这也是他临床应用柴胡类方的主要依据。刘老曾经说过,火之味苦,然他经之火甚少口苦,惟肝胆之火,则多见口苦,故口苦反映少阳的邪热有现实意义。所以张仲景把口苦作为《伤寒论》少阳病提纲证的第一证。便溏之证,是判断太阴病的主要依据。《伤寒论》太阴病提纲为“太阴之为病,腹满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时腹自痛,若下之,必胸下结硬。”突出了下利为重。所以刘渡舟教授认为,阳明主阖,其大便秘结为实证,太阴主开,其大便作泻而为虚证。在临床上,不论什么病,及其时间多久,凡见到腹胀满而又下利益甚者,应首先考虑太阴虚寒为病,则庶几近之。就笔者随诊所见,刘老对于便溏之证,理解地极其灵活,或为腹泻如水、或为溏泻,甚至大便不成形者,也作便溏而使用本方。学者应以病机为准,灵活掌握,莫拘一证之有无,方能学好中医。
应用3 谈应用 注重药量调整 关于本方的临床应用,刘渡舟教授在《伤寒论十四讲》中写道:“余在临床上用本方治疗慢性肝炎,证见胁痛、腹胀、便溏、泄泻、口干者,往往有效。若糖尿病见有少阳病证者,本方也极合拍。”刘渡舟教授初用本方取效,是用于治疗肝炎腹胀。肝炎病人,由于长期服用苦寒清利肝胆之药,往往造成热毒未清,而脾阳已伤,出现肝胆有热,脾胃有寒的胆热脾寒证。临床不但可见肝区不适,口苦纳差的肝胆热郁、气机不疏之证,且常常见到腹胀便溏的脾胃虚寒证。肝胆气机疏泄不利,加之脾虚不运,脾胃气机升降失司,故以腹胀殊甚。又因太阴虚寒,故腹胀多于夜间发作或加重。此时治疗,但清热则脾阳更伤,温脾阳则又恐助热生毒,加重肝炎症状。而刘老则能于经方中选择柴胡桂枝干姜汤治疗该证,并且取得神奇疗效,决非偶然,乃刘老精研经方,感悟而得。治疗 余侍师一载,见刘老以此方治病取效者,非止肝炎一病。只要符合胆热脾寒的病机,无论何病,用之皆效。如糖尿病胃肠功能紊乱,往往大便时溏时干,或者数日不大便、或者连续数日大便日数次而泻下不止,治疗极难。用此方治疗则能够调理肝胆肠胃之功能,并用天花粉生津止渴,对糖尿病胃肠功能紊乱或者口渴口苦便溏者,正相合拍。其它如胆汁返流性胃炎、腹腔淋巴结肿大等病,刘老皆以此方治之而获奇效。临床临床运用该方,当理解方义,灵活调整药物的用量。该方之义,主要以柴胡、黄芩清利肝胆,以干姜、炙甘草温补脾阳,而桂枝则有交通寒热阴阳的作用。临床应用之时,便溏重者,重用干姜,而减轻黄芩用量;口苦重者,加重黄芩用量,而减少干姜用量。若不能掌握药量调整之法,则徒用无益而反受其害,不可不慎。
刘渡舟教授对柴胡桂枝干姜汤情有独钟,临床应用频率之高,应用病种之广,取效之神,令我辈叹为观止。此仅就刘老对该方的病机、主证、临床应用的基本指导思想进行了阐述,限于篇幅,不再列举诸多病例,学者若能参透其中机理,则临证取效有何难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