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冷人间
凌晨三点,突然醒来,看到手机顶端指示灯正在闪烁,点开查看,是某位同学在子夜时分的语音聊天邀请,连续两次,我因夜里手机设置静音而全不得知,很想回拨过去,又觉不妥,只好留言问:怎么了?直等到早上八点钟才收到他的回复,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喝多了。
一个深夜喝醉酒的人,是在冷冷的街头一边走一边点开微信通讯录,找到我,想要说话给我听吗?我不确定他是有了大欢喜还是大悲痛,潜意识里,一个人除非怀有很多急需排解的隐秘,不然是不会去打扰另一个人的深睡眠的。我忽然担心了起来,再度留言问怎么了,现在是否醒酒?却一直没有收到他的回复。他悄无声息地待在远方,始终沉默不语。
罗西在他的文章《生来冷清》里提到一位关系很好的老兄,一次半夜给他打电话,接通后,他说:“没办法,就给你打个电话,我忽然心里难过。就是这样,没别的。”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这位老兄也是一个把酒喝多了的人。
前天夜里,我一度失眠,又因近日颇感眼花,看书、看手机皆不适,又不好起床活动,惊扰邻居,在床上辗转反侧两个小时后,看时钟刚过十点一刻,便在微信里找到平日走得很近的三位朋友,逐一发个表情过去。不一时,其中一位和我道晚安,我再度发过去一个,对方不再言语。怕是不便,或者已经困倦。过一会儿,另一位朋友回发过来一首诗歌,我粗略看了看,谈了谈自己的想法,他表示认同。三五分钟后,他将修改好的诗歌重新发给我,我再次找到其中的瑕疵。他回说:睡觉。我有些尴尬,留言说:本来想和你聊聊这狗日的生活,却没想到你和我谈起了远方和诗歌。他是真的睡了吧,等了十分钟,还见不到他的回答,我只好罢了。
第三位朋友始终没有回复,只是在第二日的上午给我电话问何事,说自己昨晚累了,八点不到就睡了,早上才看到你的留言,怕你事情多,因此现在才来问。我却不知如何与他谈起昨夜我心里偶然的烦躁,只好支支吾吾说些云淡风轻的话题,然后别过,各自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这一生,和很多人相遇相识,会有偶一时的交错,亦如在茫茫人海里的短暂舟车停顿,遇到临岸停泊的同乡人,彼此很想交流一下,谈谈一路上的奇遇或风光,然后,各自拔锚起航。并不会因为不相识很感到尴尬,只是在同样的境遇里有很多相似的经历,会有共同语言,隔窗聊聊,也好缓解一下存于内心的孤独感和疲惫感。再度远行,因为知道身旁身后还有人同样前行,才不会觉得自己孤立在这个世界上,从而,平添了些许温暖。
我想我也是的,就在某个深夜时分,心里突然地充满了恐怖和担忧,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却在很多时候,对面的人因为过于亲近反而使很多话噎在喉里,讲不出。那就找平日尚可交心的友人就好,他或她不会嘲笑一个偶尔喜欢唠叨的朋友,他们知道她此时需要一些陪伴,如果能陪就陪一会儿,哪怕只是几分钟也好。一个在夜深时还肯接听朋友电话或者陪伴对方的人,该是能够携手行走一生的好朋友。
想起那日,一位友人说,你夜里再睡不着就找我聊天好了。我表示感谢,友人还说,陪伴都是相互的,我有时候也会和你一样感到寂寞的。那夜,我虽然一直醒着,却没有找友人说话,因为知晓有一个人就站在那里,你随时可以看到他或她的身影,心里多了安全感,即使睡不着,也不慌张,也不害怕。
罗西说:唯有爱,慈悲,可以拯救人心的荒凉与冷清;如同,这世,这茫茫人海,你藏得太深了,唯有爱你才可以把你找出来。“爱你无药。而爱就是药。”—— 多美好多深刻的诠释。我因此给那位同学留言说,记得不许再酒醉,若是真的喝醉了也无妨,可以找我,找不到我就给我留言,有些话,我们说开了就好,有些扣,我们解开了就好。生冷人间里,你要记得始终有一个拥抱,是我,留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