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清明雨上,折菊寄你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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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到了这个时节,总要去坟上看看,已成了一种习惯。几许物件,几声念叨,如此种种,无非是想要寄去一份相思。逝去的亲人,终是没有带走记忆中的温暖。
— — 编辑 素锦
忽觉又至清明。光阴寂寂,成长了我,老去了父母,带走了他们。又到一年一度看望他们的时候了。
从我记事起,便开始上坟。妈妈却说其实你从还不能记事时便开始上坟。先是大人们抱着,后来是他们牵着,再后来自己漫山遍野地跑着,去看谁呢?去看她的父亲我的外公。
外公在我出生时就已不在人世,我对于他是没有记忆的,只有关于为他上坟的记忆。每逢春节或清明,一大家子人就齐聚山脚下,再一起爬到山上去给外公上坟。起初外婆每次也跟着我们去看外公,后来就爬到山腰处等我们,再后来干脆就在家等着了。
若春节去,我总爱和姐姐妹妹采撷一大把田地里中的蚕豆花来装扮彼此,或者扯下蚕豆的叶子绷在嘴巴前吹得吧啦吧啦响,然后姐姐妹妹总是笑成一团,空气里香香的,弥漫着的是蚕豆花的气味儿;若是清明去,我们更喜欢,因为扁竹根开花了。我和妹妹变得好忙碌,必须得采一大捧回来把外公的坟头扮得花枝招展。装扮好了坟头,爸爸们又点了烟放在坟头上,倒了酒供在坟前,还摆好了糖果。我们不懂,只当是原来大人们也玩家家酒,惹得我们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笑。但每次上完坟回家我都害怕得不能入眠。因为妈妈给我说,外公变成魂灵住在另外一个世界,我们白天在他坟前摆好的糖酒果子等供品到天黑之后他便会出来取。于是我总幻想着这样的场面:山中的夜里冷风飕飕吹过,竹林沙沙作响,外公从坟头走出来,与“邻居”亲切攀谈说,今天我的孩子们来看我啦!给我带了好多好吃的,美味极了。咦?你的孩子们怎么还没来看你呀!那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懂事之后,渐渐明白外公已不在世间,世间也并没有鬼魂。只是常能听到外婆说:那文老头儿好没福气,彩电空调电话也都没享受过,这么早就走了。说完便是阵阵叹息。
如果说外公教我知道了死亡,爷爷便让我领教了生离死别的痛苦。在我20岁的时候,爷爷离开了我。爷爷出车祸的那天,我在赶去医院的途中晕厥在大马路上,心想着我要把事态想得严重些,这样总能事与愿违。可爷爷最终还是选择了与世长辞。起初并不相信他已离开,总觉得我一回家便可看见他正在阳台卷起他的叶子烟;或者在楼下的小马路边他正摇着蒲扇缓缓向我走来;或者他午睡时的鼾声我分明还能听得清清楚楚……可看着眼前的一切,遗像、牌位,又知这是既定的事实。什么是死?人死就是永不相见的遗憾。那些日子,我天天回想着爷爷护我成长的点滴,回想那些暖暖的记忆。小时候我吃饭吃得很慢,每次都是艰难地把一碗饭里的米一粒一粒地“数”完,爷爷总爱教育我说:未必你去坐席也这样啊?我哪里知道坐席就是赴宴吃饭的意思,只是幻想家里那张大黑木桌子放在那张大凉席上,我和爷爷就坐在上面,大凉席似乎还飘呀飘的,就像《阿拉丁神灯》里的飞毯。这大约就是爷爷所说的“坐席”了吧。后来爷爷发现我爱吃沥米饭,还专门趁农村赶集时去给我扛了一个大木桶回来给我做沥米饭吃。一次我感冒发烧,躺在床上撒娇不愿上学,爷爷便在床前汤药服侍,不久后爷爷也感冒了,只叫婆婆抓两个泡萝卜下面吃便是,自己仍旧照常劳作。直到现在,每当季节交替时,我都会在心里问自己:这个季节的爷爷会穿什么样的衣服?手里又在做着什么事情呢?想着想着,鼻子里泛过一阵像是喝过碳酸饮料的酸楚感觉,眼眶里也跟着变得湿润起来。
回忆往事就好像被置身于苍茫旷野。
爷爷的长眠之所选在巍巍歌乐山上。这墓园旧园苍松翠柏挺拔,石碑上的碑文已风蚀褪色,新园一切方方正正,石碑青涩,柏树还是小树苗。爷爷住的是新园,年复一年,爷爷坟头生涩灰白的青石也渐渐有了岁月的青苔,当年的小树苗也慢慢地能守护一方青冢了。上坟时,一枝菊花,几对香烛,纸钱就飞灰在徐徐风中。焚香、叩拜,心里感叹着爷爷又离开我们一年了。其实来看爷爷,也顺道看了爷爷的邻居。看着碑文上的名字及生卒年月总会想想他们各自都经历了怎样的人生故事。有的英年早逝,有的孑然一身。夫妻合葬尚属普通,父子合葬不禁让人感叹这该如何悲伤。有一位李姓女孩,她与我同年生,却已早已长眠于此。无厘头的爸爸总爱说:你看她与你同岁哟!我总一脸不悦地说:这是什么意思嘛!其实我明白爸爸是在教我要更加感恩生活,珍惜生命。
有时候想一下,我们为故去之人做的每件事,看似为他们所做,实则为我们自己所做,为的是慰藉我们自己的思念。去墓园焚香、祭拜,或是择一寂静之所静默回忆。无论是哪一种,得益的都是我们自己,因为我们寄托了思念,获得了心灵的安慰。谁叫这些人儿都是给我们最珍贵回忆的人呢?
此时雨纷纷。又是清明雨上,折菊寄到你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