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宝贝”— — 镢 锨 锄 镰和扁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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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廷华《父亲的“宝贝”— — 镢 锨 锄 镰和扁担》
“咱们是农民,农民就是靠镢、锨、锄、镰和扁担来整地,来种庄稼,多收获粮食,让大家有粮吃,有衣穿。”——————朴实的话语,道出了父辈们对生活的理解;简陋的工具,承载着农民对社会的责任。平淡无奇的“传家宝”,是父辈的好帮手,是育人的好教材,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好见证。伴随着中国梦的实现,这些“传家宝”或许会进入博物馆,但是它们的故事一定会源远流长,父辈们任劳任怨、敢于担当、乐观向上的精神也一定会被后人们继承发扬光大。
快去看看这些历经几辈人的“传家宝”的故事吧!它将带你去感受农民生活的点点滴滴,让你浮躁的心回归平静,让你返朴归真,回归大自然。(编辑:冀风)
记忆里,我的父亲有几样宝贝,也是父亲的几位老伙计,这几位老伙计,几乎与我父亲形影不离,它们分别是镢,锨,锄,镰和扁担,这几样宝贝也是我家的传家之宝。我父亲就是靠这几样宝贝,带领这几位老伙计,风里来,雨里去,耕耘着,收获着,忙碌着,让我有饭吃,有衣穿。
春天,父亲用镢锨,刨地整畦播种;夏天,父亲用锄,给禾苗松土,除草;秋天,父亲用镰刀,收割庄稼,用扁担,把庄稼肩挑回家;冬天,父亲还要用镢锨,开垦荒地,准备来年春天再播种。父亲说:“咱们是农民,农民就是靠镢、锨、锄、镰和扁担来整地,来种庄稼,多收获粮食,让大家有粮吃,有衣穿。”
我老家的大门朝西,大门里像是一间小屋,一进来大门,就先看到我父亲的那几样宝贝。镢锨始终并列在一起,靠西北墙跟站立着;锄和镰挂在南墙上;一根插担子,和一根钩担子站立在西南角,南墙上还挂着两根滑绳子,下面放着两只筐头子。
镢,锨,锄,镰和扁担,这几样工具,是我的老爷爷传给我爷爷,我爷爷又传给我父亲的。
镢,镢把是枣木的,镢把已被爷爷们和我父亲的双手磨得十分光亮。镢把的两只手经常攥握的位置,已经有些细了。镢头有些稍宽,也已经较短了,但很光亮。镢把下头和镢头框之间垫着鞋帮子,镢框下再楔上枣木的木楔子,木楔子前面再套上镢襻。父亲十分疼爱这位老伙计,只要一坐下来,就用自己的鞋底子,打磨它,生怕它生一点锈,也不轻易让其他人使用,更不让我随便刨硬东西,怕是伤着他的老伙计。镢,它的主要功能是刨土,刨地,刨地瓜,砸坷垃等。
锨,锨把是白辣木的,既耐用又有弹性,锨把也已被爷爷们和父亲磨得十分地光滑,双手经常攥握的位置也已经磨得较细了,锨把的最上头套有一个发亮的圆圈铁箍儿,锨头磨得也已经较短了,但也是很光亮。每次父亲用完铁锨,也是先把锨头用鞋底子擦磨干净,也是不轻易让别人使用,生怕弄坏他的宝贝。镢和锨一般不分家,父亲放下镢就是锨。锨的主要功能是剜地,出土,敛地瓜沟,挖壕子,出猪圈等。
锄,锄把是梨木的,梨木既轻便又滑顺。锄把也已被爷爷们和父亲磨得十分地光滑,双手经常攥握的位置也已经磨得较细了,锄把的最上头也是套有一个发亮的圆圈铁箍儿,锄头磨得也已经较窄了,但也是很光亮。父亲也是每次用完锄,先把锄头用鞋底子擦磨干净,也是不轻易让别人使用,生怕弄坏他的宝贝。锄的主要功能是松土,除草,埯种豇豆和黑豆等。
镰,镰把是枣木的,枣木耐用不变形。镰把也已被爷爷们和父亲磨得十分地光滑。镰把的后头有一个小弯头,镰把的中间稍微向下弯曲,镰头也是已被磨得较窄,但镰头的钢火很好,很锋利。父亲也是不让别人用他的这张镰,等我会割草了,父亲就另外给我安了一把小镰。镰的主要功能是割麦子,割谷子,割豆子,割草,杀高粱,砍地瓜秧子等。
扁担,有两头带尖的插担子和带钩子的钩担,担子是槐木的,槐木耐用有弹性,扁担也已被爷爷们和父亲磨得十分地光滑。插担子,有两米多长,中间宽,两头尖,两头套有铁尖子,主要用来担谷子,担麦子,担高粱,担豆子,抬大蓝等。钩担,比插担子短,有近两米长,比插担子窄,也是中间宽,两头窄。两头分别安有一条半米多长的铁链子,铁链子上有一个铁钩子,铁钩子勾住筐头子,或者勾住水筲,用来担土或者担水等。等我会担水了,父亲就用竹披子给我做了一根小钩担。
我小时候的老家里,在东墙跟稍靠北,有一处也是不知哪位老爷爷修建的猪圈。猪圈里喂着一头黑白花的大肥猪,奶奶把花猪喂饱了,花猪就躺倒猪棚子里“呼呼”大睡,睡醒了就到圈池里撒欢跑闹。
天傍晚,父亲收工回家,先就把晾晒好的干土,用那张铁锨,一锨,一锨地撒到被花猪闹得很湿的圈池里。然后,父亲就叫上我,让我从大门里扛上那张镢,父亲用那根钩担,担上那两只筐头子,一只手提着那张铁锨,到村西头的那个西沟里的土场里去担土。我扛着镢,跟在父亲的身后,下个大崖子来到土场,土场里的土都是生眼子土,硬的很,用锨是剜不动的。父亲放下钩担和铁锨,接过我肩上的铁镢说:“小儿,你到我身后去,不要让镢刨着你”。父亲说着就叉开双腿,往双手心里吐口吐沫,手对手搓搓(膏膏油),躬着腰,抡起那张铁镢从北堰跟上刨起土来。一镢刨下去,就刨下一大片土垃。一会儿工夫,父亲就刨下一堆土垃。父亲就又举起镢头把大坷垃砸碎。父亲放下镢头,让我递给他铁锨,我把筐头子向父亲跟前提提,父亲就把碎土,用那张铁锨,一锨,一锨地,装到筐头子里。父亲把两只筐头子装得满满的,并把每只筐头子里的土,用锨拍打拍打。我又递给父亲那根钩担,父亲接过钩担说:“小儿,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再回来担土。”就这样,父亲放下镢,拿起锨,放下锨,又拿起钩担,来回担了四五趟的“垫栏土”。后来我就慢慢长大了,我也像父亲那样,担着挑子,拿着镢和锨,到西沟里的土场里来担“垫栏土”了。
在我村的西面,有一座大山,奶奶叫它“西山”。西山后面的山坡上,有一大片我老爷爷开垦的山园子地。这一大片山园子地,沿着山坡的山势地形,或长或短,或宽或窄,或方或圆,由低处向高处,一层一层不规则地摞列着,排列着。没有上山的平路,有的只是蜿蜒崎岖的“蚰蜒路”,或一台一台的“石梯路”。“路”两边长满了“圪针芽子”。
春天,父亲用扁担挑上圈肥,秋天,父亲再用扁担挑下收获的庄稼。在这几块山园子地里一般是栽地瓜,耩谷子,耩高粱或种豆子等。
过了春节后,猪圈里已化了冻。父亲就用铁锨,把猪圈里的圈粪,一锨,一锨地,出出来,晾一晾。然后,父亲就用镢,一镢,一镢地,把成块的圈粪“倒碎”(倒粪)。等干了以后,父亲就先用小推车,把圈粪运到山跟前,再用钩担,一担子,一担子地,把圈粪担到高处的山园子地里去。
农家春来早,我家那棵杏树上的花咕嘟,已爬满了树头,个个争先恐后地张开粉红色的小嘴,微笑着。
早春的一天,阳光暖暖的。早饭后,父亲对我说:“小儿,今天天气好,你给我拉着车子,咱爷俩往山园子地子里运粪吧。”我一听说让我拉着车子,到山后的山园子地里去运粪,我可高兴哩,因为在山园子的石头墙上的石头缝里,有好多的“波螺牛子”(蜗牛)(我把波螺牛子拾回家后,让奶奶用针线,从波螺牛子的中间的圆眼里穿过,一个一个的白色的波螺牛子,穿成一大串,挂在我的脖子上,奶奶说:“就像是‘珍珠项链’一样好看”)。父亲把倒好的圈肥,用那张铁锨,一锨,一锨地,装到小推车的两个粪篓里,把粪篓装得满满的,并用铁锨拍打实了,再在粪篓上平着插上镢和锨,在车楼子上放上那根钩担,也把那两个筐头子挂在小推车的前“抓柄子”上。父亲在小推车的最前面的“车嘴子”上,给我拴上一根绳子,在绳子的前头再给我挽上一个套扣,让我把绳子先搭到右肩膀上,再把右手前臂套进那个套扣里去。父亲弯腰把车襻搭到肩上,挺起腰推起小车,高兴地大声喊了一声:“小儿——,我们起车,走哩——!”
就这样,我在前面用劲拉着车子,父亲在后面推着车子。随着车轱辘“吱油-吱油-”地欢唱声,来到了西山的山脚下。再向上就不能用车子了推了,父亲就又把圈粪,用铁锨,一锨,一锨地,装到那两只筐头子里,用钩担,一担子,一担子地,把圈粪担到那几块山园子地里来。用铁锨,一锨,一锨地,把地里撒匀了圈粪。父亲脱掉老棉袄,就又抡起那张老镢头,一镢头,一镢头地刨起地来。
父亲在刨地,我就把地里的乱石块捡出去,捡完石块,我就到石头墙上的石头缝里捡“波螺牛子”玩。父亲把地刨起来,把坷垃砸碎了,再把地荡平了,就放下镢头,又拿起那张铁锨,一锨,一锨地,一锨一锨地敛起地瓜沟来。
就这样,父亲放下钩担,就又拿起铁锨,放下铁锨,就又拿起镢头,放下镢头,就又再拿起铁锨,始终不停地轮换着钩担-铁锨-镢头-铁锨……,把地里撒匀了圈粪,把地整平了,有的栽上地瓜,有的种上豆子,有的耩上谷子,有的耩上高粱……
到了夏天,骄阳似火。父亲说,这个时候,正是给庄稼松土,锄草的关键时候。父亲戴上那顶草帽子,披上那件披布,就又扛着那张锄,让我扛着一根翻地瓜秧子的杆子,又来到西山的山园子地里。我在前面用杆子,把地瓜秧子挑开,露出地面,地面上长满了小草。父亲在后面,就又用那张锄,一锄,一锄,又一锄地,给地瓜松土,除草。父亲不光给地瓜松土,除草,还要给豆子,谷子,高粱等作物,松土,除草。
由于阳光很烈,把父亲刚锄下来的杂草,一会儿就给晒干了。再看父亲的后背上,胳膊上,脸上,脖子上,全是汗珠子。汗水,一颗,一颗地滴到土里,立刻就被蒸干。我完全懂得了那首名诗: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我”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父亲提前把那把镰,在磨刀石上“霍霍”地起来,把镰刀磨得快快的。父亲就用那把镰,先割谷子,再割豆子,再“杀”高粱,最后砍完地瓜秧子,再刨地瓜。
父亲在前面用大镰割谷子,我就跟在后面,拿着父亲给我安的小镰刀,捡拾落下的谷穗子。父亲用那把镰,一镰,一镰,又一镰地割完谷子后,把谷子稞用谷子稞捆好小捆,再用滑绳子捆成大捆。父亲是这样用滑绳子捆谷子的:父亲拿过那根,竖在南石头地堰墙跟的长插担子,双手抱着担子,用劲把插担子的尖插进地里,插担子就垂直地立在地的中央,父亲接着把一根滑绳子紧贴插担子垂直着摆在地面上,让插担子当做一个临时“挡墙”,父亲就把已捆好的小捆谷子,抱着放到滑绳子上,我也赶紧抱起一个小谷子,学着父亲的样子,把谷子摞到插担子的跟前,我爷俩一会儿就把谷子摞得快与我一样高了,父亲就让我在谷子垛儿的对面,递给他那根滑绳子的滑子,父亲接过滑子,就把他手里的绳子头,从滑子里穿过,同时,父亲的身子用劲把谷子垛儿往下压,用劲拉绳子,把谷子垛儿勒得实实地,紧紧地,这时父亲在滑子的尖上挽一个扣,把绳子紧紧地扣在滑子的尖尖上,一个较大的谷子捆就捆好了。就这样,父亲再捆一个同样的谷子捆,用劲拔出那根带尖的“插担子”,把插担子尖上的土,用脚上的鞋底子擦掉,再把插担子的尖插到两个大谷子捆的绳子下面,蹲下腰,吸口气,挺起腰,担起谷担子,回头对我说:“小儿,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我望着父亲,父亲担着谷担子,一步一步地,慢慢地,向山下走着,担子的两头的谷捆子,一上一下地,上下颤悠着,一会儿就只看见谷子捆了,看不见父亲的身子了,再过一会儿,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到了父亲与俺衍生大爷,衍臣大爷们的互相打招呼的声音了。父亲就这样,把谷子,一担子,一担子,又一担子地担回家。我就在地里逮蚂蚱,逮蝈蝈,我就到山坡上,去摘酸枣子。
奶奶和母亲在场院里,用镰刀,或者把锄反过来,用锄头儿,把谷穗子从谷稞子上削下来,再把谷子的外壳去掉,碾成金黄金黄的小米,就给我馇“粘粥”吃。
父亲再把去了穗子的谷稞子——秆草,编成“草苫子”盖在装满粮食的秫秸栈子上和麦秸垛上。
这——,这就是我的农民父亲。父亲用他那长满老趼子粗大的双手,父亲用他那宽厚坚硬的双肩,带领着自己的那几件宝贝——镢,锨,锄,镰和扁担,一年一年地,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不知疲惫地,一镢一镢地刨着土,一锨一锨地翻着地,一锄一锄地锄着禾苗,一镰一镰地割着谷子,一担子一担子地担着高粱,收获着庄稼,收获着喜悦,收获着希望。
我一口一口地喝着奶奶熬的小米“粘粥”,一天一天地长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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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刘廷华
图 | 网络
编辑 | 冀风 萱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