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四世旗袍
旗袍本身就是万种风情,无言的诱惑。身穿旗袍的女子仿佛是居住在静安寺的张爱玲,陆小曼,林徽因,阮玲玉,也或许是《花样年华》中的张曼玉饰演的苏丽珍。民国是最多情的,十里洋场的胭脂霓虹,散发丁香花的青石板小路,撑着油纸伞的忧愁姑娘。旗袍的美,也是时间沉淀岁月泛滥的虹。我想,但凡每一个女子都有一个美丽的旗袍梦。
——编辑 第二影子
当“旗袍”两个字在唇间被轻轻读出来的时候,只觉得一缕暗香袭来。而那些钟情旗袍的男人和女人,每一个都是心甘情愿被香偷袭的人。
旗袍有魂。
而我是个为爱而生,身着旗袍的女子。
第一世。桃花劫。
我出生在民国时期的上海,天秤座女子。身材清瘦纤长,面目清秀,对文字有天生的敏感。当时的上海,十里洋场,千里繁华。而我是那个众人口中集“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和“衣不惊人死不休”于一身的奇女子。
依稀记得旧电车在长街上叮当穿过,我迷醉那种说不清的烟尘感。喜欢一个人,种花,写字,看夕阳。读外国人眼里的中国味,也写中国的故事给洋人们看。除此之外,我更喜欢裁制精良的旗袍。甚至,我自己设计。每当穿了中意的旗袍走在大街上,便如在一幅黑白灰色调的水墨画上俨然多了一支摇曳的粉荷,格外地扎眼。
那时候,我心上的男子也着一袭清朗长衫,气质斯文,看我的眼神里满是惺惺相惜。月上蕉窗的夜晚,我们猜字,作诗,对饮,作画,举案齐眉。窗外的桃花正灼灼,开疯了一样。他摘了桃花插在我的发间,低声耳语:这旗袍都被你穿出香气了——世间美衣无数,而旗袍只适合你一个人穿……
数年光阴后,又有两个女子也听到了相同的话。
世纪末的一天,我把一件上海当年最绚丽的旗袍穿在身上,孤单离世。
他们说,我去得很优雅。
第二世。举杯邀明月。
我出生在苏州,以唱评弹为生。家乡的水养人,我依旧肤白清秀,眼神清澈。
每次演出前,我都要换上最爱的那件蚕丝青竹旗袍,小心穿上,对镜凝视良久。记得有人说,穿了旗袍的你更像画里的女子——婉约端丽,妙不可言。而我清楚,只有一穿上它,自己的心便一片清透,也只有如此,我才会唱出最动人的音色。
这么多年,我的评弹唱的越发出色,常常是一曲终了,好声如潮。剧院老板一再央求续约,而我却觉得那份热闹不属于我。后台挤满了要签名的观众,更有女子缠着问我身上的旗袍订制自哪里……而他,在这重重人潮之后,沉默地抽着雪茄。多少年来,不论我在哪里演出,不论风霜雨雪,他都会在现场,差人送上一大捧艳艳的新鲜桃花。他是江湖中人,钟爱评弹,家境殷实,更是肯为我一掷千金,却,已有妻室。
转眼又是深秋。
一个梧桐叶纷飞的夜晚,我穿了一身深蓝雕花的旗袍,自斟自饮,一口口喝下去,都是愁滋味。
第三世。易先生好,我是王佳芝。
你一身灰色西装,头发整齐发亮,话很少,眼神冷而深邃。有人告诉我,你的身份相当神秘。
那晚,我选了件立体裁制的紧身刺绣旗袍,露出雪白的脖子和手臂。隔壁的女邻居不无泛酸地说:呦,王小姐,你真是从发丝美到鞋跟呀。这身旗袍哪里有卖,好合身哟……我真的不记得当时那上面的花朵图案了,我只记得你看到我时那纠缠的眼神。
我承认我是有些妖娆了。
那都是因为心里轮回一个“浓”字,从上一世到这一世。
各种应酬终于散去,我被你一把拥住。眼里的冷散去,此刻只剩狂野,赤裸裸延伸到骨子里。
“为什么……”你喘息着低问,像自言自语。我挣扎着回应—“你,欠我的……”
那一晚,我的旗袍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只是我如何能想到,仅仅三日后一个黑暗的黎明,你为了表明立场,亲手签署了枪决我的命令。
当冰一样的子弹穿透胸膛,我只觉得那一年的冬天那么冷。
灰色沉重的天幕被大风用力撕开,无边大雪簌簌而下,沉默冷清。
我在云端,猜不透你的心事。
第四世。读书人。
红尘依旧车马喧嚣,熙熙攘攘。我推开窗,路边的野花香扑鼻。
深呼吸后,我给那支瓶子里的桃花换了净水,然后安静地看它独自在这俗世里默默芬芳。
读书。写字。满足于内心的安宁和清凉。只是,我依旧痴迷于旗袍。
每当我读书累了,便会在丝绸上刺绣。针线起落间,缝进风,拉紧雨,看着针尖下蔓延出桃的红,海的蓝,雪的白。
时光飞逝中,我已人到中年。只是,我仍愿意在每个起风的夜晚,着一身旖旎的旗袍,怀抱月光。
一个人也好。
端起那杯刚泡好的普洱,我在心里轻念那首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你知不知道已经不再重要。
但,那些春风知道。
桃花知道。
那些生生世世伴我的旗袍知道。
真的已经够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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