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9日(下)|“我曾在国王面前宽衣解带”
一年好景君须记,点击蓝字关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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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馆名叫秋树,在沿江大道上。下午6点韩非准时出现在那里,那时林湄已经坐在火车软卧一样的小间里。他们点了炒饭,果盘,两杯南山咖啡。相对而坐,等待食物。
这当儿,韩非把梳子给了林湄,林湄很喜欢,立刻打开包装梳了起来,梳完了就把梳子留在头发上,她说感觉太好了。他伸手把梳子取了下来说,你瞧,上头还有个字呢,她顺着他的手指,果然看到一个字,虽然似是而非,可她分明开心坏了。他说,谭木匠专门为你做的。她笑,歪着脑袋说,是不是因为剪不断理还乱,所以要送个梳子?他笑,长发如月光可梳,说起了年少的诗句。
林湄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韩非,是一只漂亮的打火机,他放在裤腿上一擦,一团蓬松的火闪了出来,他一摆手,火机盖儿清脆地合上了,神态很像电影里的西部牛仔。
食物送齐了,林湄把手伸向推拉门时,她看着韩非,好像是询问要不要关上,他伸出了手,二人合力将门推上了,都有些异样的感觉,于是都埋头吃扬州炒饭,偶尔抬起头,目光碰一下,都吃得很慢,像是数盘子里有多少米粒。气氛有些沉闷,好在有音乐。
音乐就在头顶,《I've Never Been to Me》,一首1982年的老歌,一个女声来来回回地唱:I've been to paradise,But I've never been to me。林湄用筷子敲着盘子,跟它的旋律唱:我去过天堂,可我从不属于自己。
恰好这首歌韩非也会唱,当歌者唱到:I've been undressed by kings,And I've seen some things that a woman ain't supposed to see。他笑了起来,因为歌者唱:我曾在国王面前宽衣解带,也曾看到一些女人不该看到的事物。
吃完炒饭,林湄把台灯调暗了一些,她拿了方糖问他要不要,他摇摇头说,喜欢原味的。她说她想要点儿糖,可不喜欢甜到忧伤。
都笑了,笑完之后,却又沉默下来。她说,我们说点什么呢?要不,说说年少时的诗句?他看着她,好像等她的下文。于是她说了,13岁时无意看到圣经里的雅歌,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像是结婚誓词。她清了清嗓子,背了出来:
我的良人,来吧,
你我可以往田间去,
你我可以在村庄住宿。
我们早晨起来往葡萄园去,
看看葡萄发芽开花没有,
石榴放蕊没有;
我在那里要将我的爱情给你。
风茄放香,
在我们的门内有各样新陈佳美的果子;
我的良人,
这都是我为你留存的。
韩非愣在那里,他也看过的,不过不是13岁,而是他和安央商量婚事时,安央开始准备去教堂的,于是,他在网上查些资料,除了看见这首诗,他还看见了另外一首赞美新娘的,当时他念给安央听,安央捶他的背,捶着捶着他把她拉进怀里……
他恍惚了一下就收回心思,看着林湄说,他也记得雅歌里的几句话呢,说着也清了清嗓子:
你的大腿圆润,好像美玉,是巧匠的手做成的;
你的肚脐如圆杯,不缺调和的酒;
你的腰如一堆麦子,周围有百合花;
你的两乳好像百合花中一对吃草的小鹿……
她笑出了声,同样是雅歌,可留在他们记忆里的却如此不同。她记下来的是美妙的场景,而他记下来的是身体的细节。
他说年轻的时候,家里有台海鸥牌的照相机,他跟着父亲学会了洗相片。高中毕业时,给心仪的一个女生拍了很多相片,那天他一个人呆在暗房里,他一直都记得当那个女生一点一点从药水盘子里清晰起来时,他抱着脑袋哭了,好像那一刻整个世界只有他和她,那一刻她是他的……
她说17岁时,有一回去澡堂洗澡,那时她还单薄,可也有些丰满了。第一次认真地看了澡堂女人,她看到那些苍桑的身体,她的眼泪莫名流下来,她扬着头,任淋浴头的水冲着自己,那时就想着时间太无情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他们举了举杯子,咖啡已经凉了。
6
先是韩非的电话响,是安央打来的。他朝林湄欠欠身子准备出去,林湄说正好去下洗手间呢。安央问他结束没有,他说还没呢。安央说那她先睡了,他说,做个好梦,梦中有我。
刚放下电话,林湄的手机响了起来,一遍一遍地响,越来越急切似的不依不饶地响着,直到林湄回来。他说,正好去下洗手间,出去时把门带上了。
是男友打来的,男友说行李已经整理好啦,心早都飞回来了。林湄温柔地说,我现在都不盼了,都盼麻木了啦。男友说,你要小心点儿啊,我会把你唤醒,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她吃吃笑地笑,男友要她别笑了,说是这骨头都给笑酥啦。她说,现在正跟一个男人一起喝咖啡,男友说,喝咖啡比喝酒好啊,咖啡又喝不醉,只会越喝越清醒,人一清醒,犯错误的机会就少。她大笑起来,你怎么就不吃醋呢?男友说,酸不过来啊……
放下电话,林湄把台灯拧亮了一些,看了一下时间,快10点了。她理了理头发,清理了一下思绪。
韩非回来了,怪她把单埋了。她说,这时间啊地点啊都是她定的,如果去湘菜馆那就得他买了。
然后她做个鬼脸说,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那次你能做到全身而退?也许你会说那是因为你当我是宝贝,也许你会说因为我男友出远门你不想乘人之危,也许你会说有一种爱不一定要得到,也许你会说你希望成为佳话,可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他半眯了眼睛看着她,他说,如果我说我战胜了本能呢?她撇撇嘴,夸张地呼吸。他只是笑,当然他是知道答案的,可是这个答案是会让她生气的。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的男朋友要回来了。他依然笑着,他说,好啊,春天了,微雨燕双飞总是好看的。
她看着他,他的笑容是真实的,她伸手和他的握在一起,她说,这一年多来,如果没你陪着我,我可能要犯很多错误,而现在却一条也没有。我不知道是幸福呢,还是不幸。
他松开她的手,依然笑着,像个兄长。
他说,我们,回家吧。
7
从秋树咖啡馆出来,韩非和林湄的脚步都没有迟疑,他们的住处在同一个方向,她说,是走着回去吗?他说,走着暖和一些。
都想说话,可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的,因为天冷,街上也少行人。他们开始还像散步的样子,走了一会儿,步子都大了起来,像竞走。没多大一会儿,就到了他的小区。林湄停下来说,要不,你回,怪冷的。他说,我送送你。
他说着自个朝前走了,没多大一会儿,他们就进了小巷子,一直走到她的门栋前,他停下来说,我走啦,说着就朝外走。她看着他落寞的身影,追了两步说,要不,上去喝杯茶吧?他说,不早啦。她突然孩子气地说,你还没有见过我门口的垫子呢。他愣了一下,那就去看看。
她走在前面,每走一层都要拍一下手,可没有灯亮起来。其实楼道也不是太黑,四周的高楼的灯光把楼道铺得满满的,可她老习惯着拍手。上到三楼,有个人朝下走,擦肩而过时,她突然发现是中午的那个年轻男子,这有些奇怪。
她站在门口了,一手抓着锁,手中的钥匙没能插进锁孔,越是着急,越是打不开锁。他站在她后面等,过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她照,原来锁孔里不知谁塞了细细的草茎……
她打开门开灯的一刹那,突然听见他的叫声,短促的,啊啊。她转过身,看见韩非和那个年轻男子扭打在一起,并且她看见了血。她惊呆了,可她并没有停下来,她从门口桌子上抓起摩丝瓶子冲过去……
瞅着机会,喷了出去,那年轻男子喊了一声,双手急着捂眼睛去了,被韩非打翻在地。他从她手里接过瓶子,又朝那年轻男子喷了一回……
韩非坐在那男子身上,那把小刀子已经被他夺了下来,他感觉血已经弄湿了裤子,这让他很生气,他抽他的耳光,问他为什么要行凶。那男子什么也不说,只是骂他是个畜生。
不多大一会儿,警察就来了。一个警察给那男子戴上了手铐,一个背着韩非下楼,林湄锁了门,一起下楼。
刚下到院子,隔壁女子和乔治正朝回走,看着他们,都停了下来,乔治问林湄怎么了。她没说话,朝前走。乔治跟了两步,扶着警察身上的韩非,帮着把韩非扶上警车。警车开走时,林湄看见乔治跟着警车跑了起来……
警察先是把韩非送到医院,韩非身中两刀,并无危险,只是行动不便,因为两刀都刺在屁股上,左边一刀,右边一刀……
8
半个小时后警察就弄清了案情,相当简单。
那个年轻男子是个暗恋者,当然不是林湄的暗恋者,他暗恋林乔治的妻子,叫她姐姐。乔治妻子哭泣着说,她一路跟着进了小巷小春里,看着乔治的和狐狸精迈过水泥墩子,看他们拐进了门栋,在四楼她看见一块红色门垫,她丈夫的鞋子不要脸地地叠在高腰皮靴上时,她恨不得破了门,杀了那对狗男女……可她没有勇气,只好悄悄地原路返回。年轻男子听她这样说,就决定教训她的男人了,他不想杀人,所以他只拿了一把那种能折叠的小刀,他捅屁股是因为那里肉多。可他没有想到教训错了人,他自责自己只顾着看红色门垫了……
那时韩非趴在床上,他有些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并且还做了梦,在梦里林湄不停地问他为什么那次都快水乳交融了能全身而退,他跟她说了很多理由,她不停地摇头说,我不信。最后,他只好跟她说了,他说那天早晨他和安央在一起了……跟她在一起时,他突然觉得这个样子很对不住她。她哭了,这次她信了。她说,她很感动,谢谢他一瞬间的珍惜……
那时,林湄坐在床上看着他,她有些恍惚,她想要是没有2月29号,直接从28号进入3月,事情会不会发生改变?她想也许会,也许不会,时间从来都紧锣密鼓的,它不会放过什么也不会纵容什么。这样想时,她看了一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2,已经是3月的第一个凌晨了……
韩非醒了过来,他说,你回去吧,没事了。等天亮了,我再打电话给安央,她怀孕了……
林湄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走出病房,她看见乔治在那里,乔治可能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他说,对不起。
林湄想说点什么,张张了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全文完,配图是个剧照,是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若有意,按按这里
南在南方,看上去有点玄乎,实是一句废话。
给花溪南风爱人希望瑞丽写过许多爱情小说,
《读者》《意林》等杂志签约作者,
写点小随笔
近年,给湖南文学北京文学延河等等,
写点中篇小说。
喜欢花草小狗,吃饭喝酒,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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