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光绪末年北京钱铺方面的几件史料

有关清代钱铺方面的史料，官方文献中记载不多，尤其是道光以后的史料均付阙如。笔者在《中国钱币》2006 年第1 期上，曾刊文介绍了一件咸丰年间北京钱铺方面的史料，深得读者关注。近年又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所藏清大内档案中，得见几件有关光绪末年北京钱铺方面的史料，其中反映了清末京城之银钱店铺大多萧条不振，一些钱商为了牟利，虽无足够资本，却任意开写钱票，架空出票。坊间一些烟铺、蜡铺、洋土药局、油盐店、粮店等商铺也乘机挂幌私出钱票，一时间纸票乱飞，市面混乱，民心不稳。光绪三十四年三月初二日，清廷下谕整顿京城九门内外各钱铺，责成顺天府拟定清理钱商开写钱票章程四条，并著民政部、步军统领衙门协力整顿，以肃圜法。但京师商务总会在奉到顺天府传下的上谕及拟定的章程后，从保商的角度力加申述，认为自庚子事变后，京城钱商多受亏折，钱铺普遍银根奇绌，一旦彻查整顿架空钱票，势必引起市面恐慌，争相挤兑，甚或肇发事端，动撼大局。京师内外巡警总厅鉴于京城钱行、商铺的复杂情况，从维护市政地面安定出发，经反复研究后，于十二月初五日向民政部提请，拟将此次清查整顿延至次年春间进行。于此亦可见，行将就木的清统治者，面对北京市面之混乱情势，实处于既欲清理整顿又担心由此引发乱局之两难境地，亦及映其管理市场的能力及调控经济的权威已然是大大削弱了。

现将这几件档案刊录如下。

1. 顺天府为遵旨限制京城钱商开写钱票拟定章程事致民政部咨文

光绪三十四年三月初五日

顺天府为咨会事。

照得本衙门于本年三月初二日奉上谕:近日京城钱价仍未甚平，固由于铜元之充斥，亦由于私票之繁多，现在业经饬令各厂铜元暂行停铸，而私票仍漫无限制，奸商但知牟利，并无实存铜元，任意开写钱票，片纸架空，为害更甚，若不设法整饬，恐银价终无平减之日。著责成顺天府迅即详定章程，严立限制，除本非钱业一概禁止出票外，其钱业所出纸票，必须准该铺实存铜元之数，定其出票之多寡。倘再有架空出票，取巧害民，扰乱市面，定予以重罚办。并着民政部、步军统领衙门协力查禁，认真整顿，勿得任其蒙混抗违，以肃圜法而利民生。钦此。钦遵。本衙门遵即拟定章程四条，出示晓谕在案。除分别咨行外，相应抄录章程，咨送贵部查照办理可也。须至咨者，右咨呈民政部。计粘抄章程一纸

附件: 顺天府拟定清理京城钱商开写钱票章程计开章程四条

一、京城九门内外，凡烟铺、蜡铺、洋土药局、油盐店、粮店，向例不准挂幌者，一律不准出钱票，限十五日内自行清理，如违查封充公。

一、从前已准挂幌之钱店，其连环铺保应以［重］ 新清查，必须有殷实商号四家互相环保，如一家罚办缴不足款，则三家公同认赔。

一、凡已准挂幌之钱店，所出之铜元票，必须预备足本，自三月初五日起，至三月二十日止，赶紧预备铜元，由顺天随时派员抽查。十足资本者奖以商标，九成者免议，八成者勒令补足。八成以下者，短一枚罚十枚，按数议罚。如全无资本者，照棍骗律严惩。

一、抽查铜元必须持有顺天府印文，写明某店。如无印文，乃系藉端讹诈，准该钱商扭送重办。

2. 内外城巡警总厅为申复筹议限制钱

商开票事致民政部申文

光绪三十四年三月初十日

内外城巡警总厅为申复事。

三月初七日奉宪部传开顺天府知会，钦遵谕旨，限制钱商开写钱票，拟定章程四条，出示晓谕，并将章程抄送到部，抄录章程传知查照，并准警政司函传堂谕，由两厅妥拟办法，于三日内申部。各等因。奉此，遵查京城九门内外各钱铺，向归顺天府管辖，此次既经该衙门拟定限制钱商开票章程，又系钦奉事件，自应统归该衙门办理，以一事权而免纷扰。其外行如烟、蜡、油、盐等铺，前经总厅谕饬不准开写钱票，并与前年市政会所严定罚则示禁在案。此次整顿纸币，应仍重申禁令，随时稽查，以尽协同之职务。抑更有进者，京城纸币向无发行机关，各钱铺任意开写，架空出票，漫无限制，揆之情势，实存资本与票存数目相悬必多。此次顺天府遵旨拟定章程，自为廓清积弊起见。惟查阅章程第三条，期仅半月，而补足之数至少亦须九成，诚恐出票之钱铺预备未及，存票者闻风争取，一铺动摇，牵涉各铺。若不敷开放，不独钱铺立致倒闭，且恐有不逞之徒藉端滋事，未收整饬钱币之利而先有恐惶市面之虞。总厅保护治安责无旁贷，管见所及，用敢具陈，伏候鉴核示遵。再，顺天府所拟章程四条现已出示宣布。合并陈明。须至申者，右申民政部。

3. 内外城巡警总厅为京师商务总会代申钱业呈明筹办铜元保护商业事致民政部申文

光绪三十四年三月二十日

内外城巡警总厅为申请事。

本月十八日，据商务总会总协理冯麟霈、袁鉴禀称，代申钱业商会呈明筹办铜元，请保护商业。等情前来。事关圜法，除批令听候部示，再行饬遵外，其应若何办理之处，理合抄呈原禀，申请鉴核。伏候批示只遵。须至申者，右申民政部。

附抄呈原禀一件

附: 京师商务总会为请批示钱业筹办铜元及保护商业事致内外城巡警总厅禀文

京师商务总会总理冯麟霈、协理袁鉴禀，为据情申请事。光绪三十四年三月初五日案奉顺天府札开: 本衙门于本年三月初二日奉上谕:( 近日京城钱价仍未甚平，固由于铜元之充斥，亦由于私票之繁多。现在业经饬令各厂铜元暂行停铸，而私票仍漫无限制。奸商但知牟利，并无实存铜元，任意开写钱票，片纸架空，为害更甚。若不设法整饬，恐银价终无平减之日。著责成顺天府迅即详定章程，严立限制，除非钱业，一概禁止出票外，其钱业所出票纸，必须准该铺实存铜元之数，定其出票之多寡。倘再有架空出票，取巧害民，扰乱市面，定予以重罚办。并著民政部、步军统领衙门协力查禁，认真整顿，勿得任其蒙混抗违，以肃圜法而利民生。钦此。钦遵。本衙门遵即拟定章程四条，出示晓谕在案。) 除分别咨行外，合行札饬。札到，该商会立即钦遵查照办理，毋违此札。计粘抄章程一纸。等因。复奉农工商部札饬。前因。奉此，遵即传知钱商一体遵行。随据该钱业商会申称: 窃商等伏读三月初二日上谕，仰见朝廷宵旰忧勤恩惠小民之意。又蒙尹宪出示晓谕，严定章程，其法尽美，其义尽善，未始非为小民计。然而商亦犹民，民即是商，使商家设有不测，民间之困苦更不堪问矣。况敝业维持圜法，乃流通之国宝，上关国计，下系民生，一有留滞，如一人之身，气脉不通，而为终身患矣。回思咸丰年间，五天四乾而后有都察院派令各钱铺出票周旋市面，以济民困。迄今圜法屡变，钱业之受累非止一次。即以庚子而后论之，原串沙板钱盛行于市，每银一两，即在十五六吊之数。迨后奉尹宪谕，整顿圜法，严禁私钱，各钱铺皆不敢用，虽存储甚广，法无可施，幸公家设局收之，原为体恤商艰起见，虽然非有七八十吊之沙板钱，换不回京平一两。如此亏累，向谁诉之，由是而各钱铺广储当十大钱，咸云如此预备，断不再受亏累。未几而铜元又出，其利于用者较之大钱为便，此所以持票取钱者，争取铜元不用大钱，各钱铺所存之大钱或数千吊，或数万吊，甚或十数万吊者，均不得流通，以致市面大钱与钱票价相悬殊。此实在之情形也。忽于去年蒙度支部奏准，收回大钱，改铸制钱，彼时市价即合十三吊之数，设局收大钱时，不以市价而以分量，每大钱足库平一百八十两者，方能换京平银一两，以及各家送钱到局，非有二十二三吊不能足库平一百八十两。如此核算，其亏耗数目不知几何?以钱业之区区屡遭亏折，几有不能支持者矣。今照尹宪第二条章程内载: 已准挂幌之钱店，其连环铺保从［重］ 新清查，必须有殷实商号四家互相环保，如罚办一家，缴不足数，则三家公同认赔。如此环保，诚恐无一家敢认取保，则市面必多窒碍。第三条载: 预备铜元十足者奖以商标，九成者免议，八成者勒令补足，八成以下者短一罚十，按数议罚。如此办理，不第各钱铺有被罚之累，且恐票纸有失信之虞，而贻害于市面者。夫行票之法，其贵在信，失信则止，全信则行，用之得宜，其便无穷。倘使各钱铺如票存之数预备铜元，其不便也约有五端: 开票之家如数预备，若不上市以银易钱，而各行所卖之铜无处销售，一不便也。既尽票存之数尽备铜元，有持此处票张欲换彼处票张者，开票之家必能备，不克如持票者之愿，二不便也。钱票既不能如愿相偿，势必至市面窒碍，诸事难办，三不便也。存票之人未尽取铜元，或有以票易银、易制钱、易银元者，原无一定之用，全备铜元，呼应不灵，四不便也。如持票之人既以票易银等项，而铜元自无用矣。所存铜元日复一日，愈积愈多，银绌钱盈，不能畅销，亏耗无极，五不便也。凡此五端，早已在洞鉴之中，且商会有保商之责，古圣贤保商之道，凡入市为商者， 廛而不征，法而不廛。今则廛法交施，殊非所以保商之道，商苦其何以堪。惟望贵总会转恳顺天府并农工商部，设法救护，力为保商。若谨遵各上宪以法制之，将来各商均有不了之势，岂徒一钱业已哉! 伏乞尹宪、大部法外施仁，各商幸甚! 大局幸甚! 等因前来。查该商会所禀，确系实在情形，溯圜法更变以来，沙板既经化铜，大钱复为改铸，屡经亏折，商情困苦早在大人洞鉴之中，其铜元不便各情亦在五端之内。至各家钱店，多历年所，开设之始，皆以铺保为凭，存案准行，方能开做。若新章一律改保，既与从先办法相背，恐殷实之民亦不忍从。倘有意外之虞，市面必为之震动摇撼，大局攸关。适各行商会各到总会办公，遂因之公议，皆以钱业所禀为然，稍不通融，恐患生不测。今据该商会申请转禀，且又系众论佥同，总商会为众商领袖，下情未便壅于上闻自应缕细禀陈，伏望大人恩准，保全商业，设法转圜，总求无背经音，下护商众，大局裨益不累商民，以仰见大人法外施仁之至意。

除据情禀请民政部、农工商部、步军统领衙门、顺天府核夺外，理合具禀上陈，伏乞大人鉴核，并恳速赐批示，俾得遵行，实为公便。谨禀。

4. 内外城巡警总厅为请缓至明春再行彻查架空钱铺事致民政部申文

光绪三十四年十二月初五日

内外城巡警总厅为申请事。十一月十九日奉宪部传开度支部咨，近日架空钱票仍复不少，请饬将京城内外出票之家，按照另开清单填写报部核办。等因到部。奉堂批: 交两厅核议申复慎重办理，传知核议。等因。奉此，查京城银钱店铺自庚子以来，即已不甚殷实，本年春间，顺天府订定章程，查禁架空钱票，总厅出示严禁外行开写银钱各票，均经通饬办理在案。无如现银只有此数，各商仍恃周转往来，以为挹注。周转不灵，则恐慌立致。此次度支部拟定清查办法，自为扼要之图，整顿得宜，实于市政地面裨益非鲜。本应迅速照办，惟总厅犹不能不鳃鳃过虑者，现在银根奇绌，前月市面扰乱迫切万分，经总厅禀明堂宪，转向度支部筹拨官款接济。近虽人心镇定，安堵如常，但瞬届年终，正各铺清厘之际，支取票据者已较平日为多，若总厅即于此时调查，诚恐局外之人不知详细，谣言复起，讹以传讹，纷纷持票争取现款，则前月现象又将复见。总厅有保安之责，既有所见，自应预为妥筹，迭经公同商酌，询谋佥同。拟请咨行度支部，本年暂以缓办，俟明春二三月间，再行彻查汇报。是否有当，理合申请鉴核示遵。须至申者，右申民政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