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新作|2019:麦子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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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麦子简史
杨辉峰/文
去年秋分时节,我一头栽进泥土,就成为泥土的囚徒。我在黑暗的世界里自力更生,向往春天和光明,向往雨水和阳光,也向往镰刀以及金色的万丈光芒。我跳进黑夜的深渊,渴望和大地任何一条河流邂逅,但我的根深深扎在泥土里,扎进你永远无法看到的悲伤里。
我是父亲嘴里嗑出的残渣,也是他内心的一块病。我是母亲的河流,无色的甘霖,汩汩的乳汁,曾经灌溉内心的荒芜。岁月的鞭子一次次抽打梦的拔节。我是大地受孕的女儿,我用生长的姿势和蓬勃的手语,叙述着一段段农业的故事梗概。
风声四起,呜咽着我的北方。我和我的父母亲一样,生生世世流浪于尘世,湮灭于黑暗。我并不懂一棵稗草的悲伤,今生,你却让我长成草的模样。我长出麦子的脑袋,却灌进风的血液。我要长成纵横江湖的勇士么?无穷的沟壑,连绵的群山,都珍藏着父母的心血。
我准备时间跳离镰刀,我不愿作五月那月满弓刀的夜晚的亡魂。我随时可能骨折头破,空虚的梦想,灌溉过我绿色的畅想。幸福的笑脸,曾经无数次召唤过我金色的远方。我一如风中流浪的云朵,没有雨水的故事,注定没有感动天地的流泪。我只是一颗卑微的麦子,我的头颅曾经高扬,也曾经低埋。我只在这大地上过这一生,不把金色的灿烂留下,我就不是真正的麦子。
我盯着花草娇艳的温室大棚,远方水光潋滟的江河,我干涸的心无助地颤栗。五月冰冷的雨水和狂烈的北方,一次次淋透和穿破我的心脏。那一地金黄的麦子成为我奢侈的梦想。我一次次试图趁着夜色朦胧,给这大地一个交代,抵达金色的黎明。我一次次,肝肠寸断,滚滚的尘土里是我浑浊的泪花。金色的小麦,那些普通的情节,却一次次成为陈设已久的臆想。我只能站立,保持着一种亘古不变的姿势,迎接这五月的风暴。然而,我和所有的农人一样,内心镀上了一层金子般的颜色,那是汗水最初的质地和色彩的融合。那是成熟的加深,那是幸福的调和,那是快乐的交响,那是汗水的聚合,那是内心的狂欢。我每一次沙沙作响,成为你耳畔回荡不止的歌唱。每一次喃喃细语,成为你梦中无法消失的抚慰。
麦子黄了,是我生命的本色的呐喊好渲染。我在岁月的舞步里弯腰,沉重的头颅曾经深深埋向大地。此刻,我空虚的身躯,并不理智的梦想,一次次被狂风撕裂和肢解。
我在北方的原野流浪,我生于秋分,辉煌于芒种。我是所有成年的农民最盛大的儿童节。在命运的洗礼下,我是人类绿色的畅想,金色的企盼,洁白的思念。我一生的热情燃尽,只剩下了草的模样,根的魂魄。
我是一颗饱满的麦子,我本要勇敢地闯入你的生活,跳进你的餐桌和碗碟,我是名不见经传的棋子,本是你幸福生活的一道金色风景线里的无名小卒。在这尘世的五月,短暂的烈日那样吝啬,苍凉的骤雨那样无情。在山珍海味的故乡,我沦为人类日常生活最低廉的站台票。我目睹无数的生命的死亡和重生,被做成食物的各种生物族群和谱系。他们是庞大而复杂的营养学说的无限传奇。当人类的肉体生命最终成为大地的养料,我在泥土的故乡也许是你最真实而唯一的伙伴。我不相信转基因的旗帜高高在上,我只喜欢粪土当家的土道理。我抽出生命第一丝根须时,我分蘖抬望这个光明的世界时,我抽身拔高梦想的山岚时,我倾心灌注生命的原浆时,我扬花的浪漫时光,已经成为大地上为古老农业永远镌刻的一页历史。我只是这大河落日下滚滚的浪花的一朵,我哺育人类的生命已经五千余年。
我不相信诗和远方,只相信脚下真实的大地。
【作者简介】
杨辉峰,陕西礼泉人,笔名啸鹤。中国散文家作家协会,陕西散文学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我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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