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高端大气 必接地气人气
5月24日,作为科教重镇的武汉又走了一位被誉为德高学范的“学界泰斗”和“哲学宗师”,他就是武汉大学原校长陶德麟。
同在一个城市的这位老人,我也不认识,也无缘交际,因为有点挂碍,我才格外关注了几份大报为老先生刊发的几篇文章。
我有个笨想法,一位大学者最精华的思想,一定会在他告别人世之际呈现出来,一定会集中在这几篇文章中。如果时间久远了,作为普通人,一般就失之交臂了。
陶德麟曾经兼任解放初期武汉大学校长李达的科研助手13年之久。1961年8月,李达接受毛泽东委托主编《马克思主义哲学大纲》的任务,指定由陶德麟执笔。陶德麟24岁就敢于质疑苏联《简明哲学辞典》关于矛盾“同一性”的错误,他的观点受到毛泽东的肯定,后来辞典作者也进行了修改。
武汉大学的校训“自强、弘毅、求是、拓新”,就是他任校长时拟定的。
在这么高端的象牙塔里,作这么高深和抽象的哲学研究,一定是不食人间烟火吗?不是。
四十多年前,那一场决定中国命运的真理标准大讨论,在学界来说,能够深度参与并起重大影响的,除了那篇文章的作者,南京大学的胡福明先生,恐怕就是武汉大学的陶德麟先生了。
他拿出三封毛泽东亲笔信的复印件,毛泽东在信中要求李达对自己文章进行修改,这成为当时有力冲破“两个凡是”的铁证。
他在中央研讨会上作重点发言,之后撰写了几篇重要文章,论述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么重大的理论问题,在陶德麟看来,这不过是恢复常识。
继真理标准问题讨论之后,1987年,邓小平提出了“生产力标准”。1992年,又提出“三个有利于”标准。
说实话,笔者作为不怎么拒绝学习,并接受过多次党校培训的普通干部,一直没有搞明白这“三个标准”的相互关系。直到现在我才从纪念陶德麟的这几篇文章中窥见端倪:
“实践标准”是认识的真理性问题,“生产力标准”是讲实践的合理性问题,它取决于人们的价值取向。后者是前者的深化。值得注意的是不能把生产力标准归结为经济效益标准。而“三个有利于标准“是对前两者的结合与发展,它把认识的真理性原则和实践的合理性原则统一起来,它比前两个标准更进了一步。
政治家那么抽象的理论,普通人多是望而生畏,只能囫囵吞枣。但经陶德麟先生诠释,原来是如此简单的道理。
陶德麟经常讲一个有趣的例子:“我今天没有吃早饭,到中午就饿得头昏了。”一个简单的事实陈述,有的专业人士就不这么表达,而是运用存在论、有机体理论、系统论、信息论等很有学术味的东西,用几倍于简单陈述的篇幅表达出来,但实际晦涩难懂、不知所云。
我之所以关注他,正是因为上世纪90年代参加大学自修,读过他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和逻辑学的著作。具体细节已经不记得了,但能够让我自学下来的通俗感和易接受感,至今记忆犹新,所以让我记住了著作者的名字。
欧阳修、晏殊、范仲淹们主张文学要摆脱唐末和五代的浮靡文风,摒弃奇险深奥、华丽工整倾向,文学要反映现实,辞约理精,提倡文从字顺,晓畅质朴。这种文学革新的要求,其实也是当时政治现实对文学的要求。
仁宗朝正是这批具有先进文学思想的士人对国家和社会的深切关怀,才有北宋寄予重望的庆历新政,才有了欧阳修门下,苏轼、苏洵、王安石、曾巩等精英荟萃,他们在政治和文学上,像巨星一样,长久地闪耀在中国历史的天空。
庆历新政虽然由范仲淹挂帅,但在谋划这场改革时,范仲淹看到积贫积弱,社会矛盾日益突出背后是朝廷的腐败,但欧阳修看得更为深刻和具体,指出腐败的背后是“三冗”(冗官、冗兵、冗费)。
在推进革新遇到保守派阻挠时,又是欧阳修挥笔犀利写出《朋党论》,虽然未被宋仁宗所接受,但至少在朝廷和官员中,从是非上拔开了重重迷雾,极大地激励了改革派的斗志。
如果北宋历史可以重写的话,庆历新政从“三冗”开刀,坚持到底,必有前途。而改革需要凝聚力量,就必须坚持“朋党论”的理念。壮大改革力量,才能战胜保守派和反对派,这又何错之有?
北宋时代,往往文学家就是政治家。这是文人之幸,也是北宋之幸。文学家接地气,晓人心,通人性,又是人民之幸。只是因为皇帝次之,两次重要改革均告失败,落下时代之憾。
从陶德麟让哲学落地到实际,到欧阳修让文学滋润到社会,无不证明:真的高端大气,决不是道貌岸然,决不会故弄玄虚,必接地气,必解心结,必然经得起实践和历史的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