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人口述实录2:百里放排到华埠

来源:衢州新闻网-衢州日报 2019-05-05 07:44

  讲述:吴有福

  说到浙西的“小上海”、千年古镇——开化华埠镇,我总是想起小时候父亲说过的 “百里放排到华埠” 的故事。在今天的富足繁华背后,有多少渐渐淡去却永远不可磨灭的往事,它们仿佛在提醒着人们: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我的老家在开化县苏庄镇余村村长坑头自然村,上世纪60年代是穷乡僻壤,社员们的生活都十分艰苦,而我们家人口多劳动力少,生活更加困难。

  记得每年年终分红时,我们家都是“倒挂”的,也就是说,我们家每年不但没有分到一毛钱,而且还要上交一部分钱到生产队里去,不然就分不到粮食,就要挨饿。因此,我们家有8年时间没有杀过年猪,既吃不饱也穿不暖,生活极端贫困。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老家山高林密,木头比较多。因此,在每年冬闲之际,社员们纷纷上山伐木,到第二年春夏之交,把木头运到华埠出售,然后把出售木头的钱用来年终分红。不然,过年时,小孩子连一件新衣服也没有,别说买年货了。

  而要把木头运到华埠,当时还没有公路,只有靠水运。但苏庄公社和华埠公社中间隔着高高的分水岭——解元岭。因此,老家的木头要走水路到华埠,首先要翻山越岭几十里,把木头背到长虹公社星河大队灶坑口生产队,然后才能顺水而下,水运到华埠。

今天的玉坑坝风景秀美,全然看不出是当初那个危机四伏的急流险滩。

  踏上百里放排路

  要把上百根又粗又长的木头通过水运到华埠,就必须把木头扎成木排。

  一般来说,把十根左右的木头扎成一排,用一根十分坚硬的红花檵木通过骑马钉牢牢地固定在前面,后面则用熏烤过的大拇指粗细的小杉木紧紧地把木头缠绕成一排。这样,一个木排也就完成了。要把三个木排首尾相连,组成一个大木排,上面需要三个放排工,前后两个掌握方向,中间一个机动。

  其实,放排是个技术活,也是个危险活。只有年轻力壮、水性好的小伙子,才敢揽这活。

  当时,我父亲吴樟兴正好年轻力壮且水性不错,就经常去放排。除了正常的工分之外还有一点补贴,这也是大家愿意去放排的原因之一。

  每年的春夏之交,梅雨季节,河水暴涨,也是放排的好时节。每当这时,父亲便和乡亲余金树、余华金、余丁旺等十来个小伙子带上干粮,踏上百里放排到华埠的漫漫征程。他们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握撑杆,口里喊着号子出发了,俨然是出征的将士奔赴前线。

  父亲一行人,分工明确、配合密切。不然,在遭遇急流险滩时,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从长虹灶坑口到华埠,沿着池淮溪顺流而下,大约有近50公里的水路,需要三天时间,父亲他们分别在今天的长虹乡虹桥村、池淮镇星口村歇上两晚,第三天才能到达华埠。

  危机四伏的急流险滩

  一路上,有的地方是急流险滩,有的地方风平浪静。在风平浪静的地方,大家说说笑话,讲讲故事,一会儿就过去了。但更多的是急流险滩,那里危机四伏、危险重重,尤其是如今池淮镇的玉坑坝(当时称为蛤蟆坝)。

  这个坝不是很高,但非常特别,洪水不是从大坝的中央下来,而是从大坝右边的缺口急流而下,在坝下又正好有一块巨石,像张开大嘴的蛤蟆一般,巨石下面深不可测,又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因此,大家都把这个坝叫做“蛤蟆坝”。

  关于这个蛤蟆坝,还有一个传说。从前,有一位老者赶一群小猪到黄泥坝去投宿。这时候,天已经漆黑了。正好有一个年轻的后生路过。于是,老者就问年轻人,到黄泥坝还有多远。年轻人笑着说,不远了,就在前面一点点,不过,老人家您应该加快速度,不然,天会越来越黑了。于是,老者赶紧跑上前去对着小猪抽了一鞭子,没想到,小猪们竟然都跳进小溪里(如今的池淮溪),全都变成了一排石头,从东边一直延伸到西边。

  后来,人们在小猪变成石头的地方修建了大坝,就是现在的玉坑坝,也称为“蛤蟆坝”。这个蛤蟆坝虽然很坚固,但是经常淹死人,特别是放排工。因此,每当放排经过这里时,大家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在木排急速冲向缺口时,前面的放排工一定要用长长的撑篙点开河岸,后面的放排工也要用撑篙摆正方向,中间的放排工也要前后照应。

  这些动作要一气呵成,不能有半点闪失。不然,排头冲进张开蛤蟆般大嘴的巨石下面,排尾被甩180度,排头排尾瞬间倒了个,整个木排也就被撞得四分五裂、散落一河,而后面的木排又接二连三地俯冲下来。顷刻间,木排就被撞得散了架,一根根木头随流而下,放排工则纷纷跌落洪水之中。

  风雨过后是彩虹

  过了蛤蟆坝之后,到华埠这段水路就顺风顺水了。木排放到华埠孔桥一带,就由华埠森工局管了。那些量木头的工作人员,身穿工作服,脚穿高筒雨鞋,手拿六角锤,好不神气,六个章的锤根据木头大小印在每根木头的前端,那动作也是相当的娴熟。当时不准放排的社员把木头卖给私人,要由森工局统一收购,然后转运到富阳、杭州等地。

  木排到华埠靠岸以后,华埠的小鬼头就蜂拥而至,跳到木排上剥柴皮,然后一捆捆背回家,晒干后是非常好的柴火。父亲他们上岸以后则把撑篙头上的铁取下,撑篙再卖给华埠人做晒衣服的杆,一般来说,一根撑篙可以换得一碗光面,他们吃起来津津有味。

  当年华埠的河面上到处都是木排,密密麻麻。放排结束之后,他们就立即翻山越岭50多公里赶回家,每次到家都已是半夜三更,有时甚至是天亮时分。

  有一次,父亲他们很晚才到达华埠,也只好在华埠住宿了。当时饭店的老板很热情,给他们烧热水、烧饭烧菜。脱去湿漉漉的簑衣,他们光着黝黑的膀子,横七竖八地躺在楼板上,呼噜声此起彼伏,完全可以与战场上的炮声媲美了。

  岁月匆匆,往事悠悠。如今,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古老的放排也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只有静静流淌的池淮溪,还在默默地诉说着当年百里放排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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