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飞(散文)作者:远方
雪在飞
文/远方
我最终还是没有留住韩梅雪,她带着闺女离开了郑州,离开了我们学校,去了遥远的四川成都。
一直以来,韩梅雪给人的感觉都是高傲的、自信的;说话总是带有哲学家的深邃冷峻和清醒,一双大眼睛静如秋水,具有典型的贵妇气质,至少在认识她的两年时间里,我一直是这个感觉。但这次我多少感觉到了一点冷峻孤傲下的忧郁和怅然,因为她的眼神出卖了她的心。
她走了,带着一个包,一个箱子,还有一个已经和她比肩的闺女。留给我的除了阳光下似显单薄的背影,还有从背影里冒出来的丝丝迷雾:为什么好端端地要离开郑州去成都呢——她在成都既无亲朋又无事业。
第一次接触韩梅雪就是从疑问开始的。新学期伊始,我们班来了一位文文静静的女生——来自辽宁营口的曹芝铭。她的信息表上分明写着:籍贯 辽宁营口 。母亲 韩梅雪 职业 美容。父亲一栏空着。我的疑问便油然而生:她们家和郑州几乎没有任何交集——无亲无故、无产无业,怎么会跨越几千里、跑这么远来上学?
韩梅雪把闺女放在了郑州好像就不管不顾了,因为此后的日子里,她一学期只来过两次。大部分节假日,曹芝铭都像星星一样孤独地呆在学校里,偶尔也会住在我们家。到了放寒假时我才见到了韩梅雪的真人,她来接闺女回家过年。和他同来的还有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透过二楼的窗户,我看到他们“一家三口”有条不紊地往车上装东西,觉得这画面挺温馨的。
这个国字脸男人是谁?是曹芝铭的爸爸吗?
不是。曹芝铭平静地讲述着自己妈妈的过往,好像是在叙述一个毫不相干的邻居的故事。
曹芝铭的爸爸曹正雄是一个韩国人。其时韩梅雪正在曹正雄姑姑的厂里上班。有一次曹正雄来辽宁营口玩,在厂里遇到韩梅雪。两个人一见钟情,遂坠入爱河,既定姻缘。大家都说韩梅雪一步进入了天堂,一个农村姑娘嫁给了一个条件优越的韩国人。韩梅雪自己也觉得幸福像上帝的苹果砸在了自己头上一样,怯怯地甜蜜。婚后的生活自然是幸福甜蜜的。曹正雄不但买了一套房子,他还盘下一个酒店,夫妻共同经营,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幸福的生活总是短暂。天长日久,曹正雄就渐渐暴露了他的缺点:吃喝浪荡,不顾家,天天晚上弄一帮朋友在家里吃喝闹腾。这让韩梅雪无法忍受。韩梅雪喜欢安静,又带着孩子。于是就规劝丈夫收敛点。说轻了,没用;说重了,曹正雄就不耐烦了,后来竟然借着酒劲动了手。韩梅雪一下子就蒙了:没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比自己大好多的男人会动手打她。她既愤恨又茫然无措。好在这个男人事后态度不错,承认错误并信誓旦旦的保证。第一次,韩梅雪原谅了他。
宁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男人那张破嘴,这话用在曹正雄身上正合适。 曹正雄的折腾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进入升级版,打人也进入升级版。有一次酒后发疯,竟然拽着韩梅雪的头发往墙上撞,一边撞一边扬言“这都是老子挣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被撞的头破血流头昏脑涨的韩梅雪头是蒙的,但心却彻底清醒了。这一次,没有吵闹,没有纠缠,也没有协商,韩梅雪平静又坚决的和眼前这个让他彻底绝望的男人解除了婚约,带着闺女净身出户,任凭曹正雄千呼万唤终不回。
那个和你妈妈一起来接你的人是谁?是你妈妈的男朋友吗?
他是孙叔叔,我妈妈青岛的一个朋友。他们什么关系我也不清楚。曹芝铭平静地说。
但很快我就清楚了,因为韩梅雪来郑州发展了。我帮她在学校旁边租了一套房子,又去参观了她的工作室。说是工作室,其实就是一套民房,稍加装修,再放上两台机器几张床,几个人合伙做生意而已。
这是直销吧?我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是啊!韩梅雪没有避讳——其实也没有必要避讳,直销现在很火的,可以说遍地开花,全民直销。
不过,别人的生意是一把火,韩梅雪的生意则是冬天,因为一个事实彻底暴露了她的底牌——新学期的学费她迟迟未交。四万二,对一个飞机来飞机走的贵妇人来说是问题吗?
是问题。到了截止日期,韩梅雪找到我,一脸歉意地说:杜老师,我的钱都砸在生意上了,刚来郑州,生意也不好,孩子的学费我只凑了三万,你看能不能先给我垫上,一两个月我就会还给你。
大家都是朋友,曹芝铭又是很优秀的学生,我能说什么呢?
过了一个月,韩梅雪告诉我一个好消息:她青岛的那个朋友要来郑州见见我,把我的钱给我,并当面表示感谢。
山东大汉的豪爽热情在孙先生的身上体现得非常充分。我来到他们家时,他们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并等着我。我一进门,孙先生就一把拉住我的手,亲热地劝座:杜老师,谢谢你对孩子的照顾和帮助,我比你大两岁,哥哥今天就代表韩梅雪和曹芝铭敬兄弟一杯。说完,这个一米八身高、国字脸、留着寸头的男人还温情地看了韩梅雪一眼,好像要征得她的同意。如果说我之前对他们关系的判断是一张结婚证,那么这个眼神就是民政局的公章。孙先生很健谈,说了韩梅雪的好,说了他们的关系,说了他经营的煤炭公司,最后又加了我的微信,好像要和我拜把子似的。我几乎相信:跟了这个靠谱的男人,韩梅雪应该会幸福的。
生活呈现给我们的往往是假象,真实的生活状态只有等迷雾散尽方得清晰。两个月后,孙先生突然微信我,毫不遮拦地流露出他的苦恼:他的公司效益不好,已经负债累累。韩梅雪每个月都消费几万,加上孩子的学费生活费,他有点吃不消了。韩梅雪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回青岛了,她一直在郑州吗?
我怎么会尽知韩梅雪的动态呢?除了每周按时接孩子我能看到她之外,其他时间她在干什么,我真不知道。她能干什么呢?这个始终水波不兴的沉静女性,对自己的生活走向应该会把握得很稳吧。我只能这样安慰这个山东男人的不安:她好像没去过其他地方吧?困难是暂时的,挺一挺就过去了。
有的困难不是说挺就能过去的,那需要时间。
学期末,韩梅雪突然告诉我要给孩子转学,理由没说,只说要去成都。去成都?我虽然无法改变她的决定,对曹芝铭转学早有心理预期,但去遥远的成都的决定还是让我很意外。你家在成都有亲戚朋友吗?我悄悄地问曹芝铭。曹芝铭一脸茫然,摇摇头算是回答我。
烈日炎炎中,我把她们母女送到火车站,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心中的疑问都挥之不去。
天高水远,从大东北跑到大西南成都,韩梅雪不会是在逃避什么吧。
九月份的一天夜里,孙先生的微信突然亮了,十几条语音信息清楚地揭开了韩梅雪去成都的原因:通过朋友,孙先生打听清楚。孙先生无钱可供,韩梅雪彻底绝望,通过直销团队认识了成都的一位风水大师,几经接触,最后接受了做大师的外室的生活状态。
虽然生活是自由的,如何生活是个人的权利,但听到这个消息我仍然吃惊不小,既为孙先生不值和不平,又为韩梅雪悲哀和忧虑。
无云的天空,阳光有点刺眼。北方干爽,南方潮湿,在遥远的成都,她们母女生活的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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