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 壬午应诏封事
朱熹: 壬午应诏封事
背景介绍:
南宋初年,尽管面临金朝严重的军事侵扰,高宗却重用秦桧为宰相,力主和议,苟延残喘。绍兴三十二年(1162)六月,宋孝宗即位,他对秦桧不满,意欲抗金,即位之初,诏求直言。八月初,朱熹以封事上奏于孝宗,这是朱熹第一篇封事,史称《壬午应诏封事》。直言:“天命之眷顾方新,人心之蕲向方切”,乃“端本正始、自贻哲命之时,因时顺理、乘势有为之会也”,故提出三条建议:“帝王之学不可以不熟讲”,即勤讲儒家圣人之学;“修攘之计不可以不早定”,反对与金议和;“本原之地不可以不加意”,即任贤修政。极言此“要道先务而不可缓者”,颇合孝宗当时心意,孝宗遂召朱熹入朝奏对。孝宗初政,虽暂时改变对金求和政策,任命主战派张浚为宰相,以图北伐抗金,却无有效举措。但他并非真心抗金,故又以主和派史浩为参知政事,牵制主战派。北伐失败后,张浚病逝,隆兴二年(1164),宋金和议达成。朱熹《壬午应诏封事》未见实效。
正文:
八月七日,左迪功郎、监潭州南岳庙臣朱熹谨昧死再拜,上书于皇帝阙下:臣恭惟太上皇帝再造区夏,受命中兴,忧勤恭俭三十六年,春秋未高,方内无事,乃深惟天下国家之至计,一旦而举四海之广、天位之尊,断自宸衷,传之圣子。皇帝陛下恭承慈训,应期御历,爰初践阼,曾未几何,而设施注措之间,所以大慰斯民之望者,新而又新,曾靡虚日,其规摹固已宏远矣。然犹且谦冲退讬,不以圣智自居,首下明诏,以求直言。此尤足以见帝王之高致,知为治之先务也。天下幸甚。臣窃伏草茅,深自惟念天下之大,不为无人,忠言嘉谟、崇论谹议,计已日陈于陛下之前,尚恐不足仰望清光,无以少备采择,况臣之愚,虽欲效其区区,岂能有补于万分之一哉?又惟即位求言,累圣相承,以为故事,则未知今日陛下之意,姑以备故事而已耶,抑真欲博尽群言以冀万一之助也?臣诚愚昧,不知所出,然爱君尊主,出于犬马之诚,有不能自已者,故昧死言之,惟陛下留听。
臣伏读诏书,有曰“朕躬有过失,朝政有阙遗,斯民有戚休,四海有利病,并许中外士庶直言极谏”者。臣窃以陛下潜德宫府几三十年,不迩声色,不殖货利,无一物之嗜好形于宴私,无一事之过失闻于中外,昧爽而朝,严恭寅畏,仁孝之德,孚于上下。所以大系群生之仰望,浚发太上之深慈,以至于膺受付讬,奄有万方者,其必有以致之矣。然则圣躬之过失,臣未之闻也。今者临御未几,而延登故老,召用直臣,抑侥幸以正朝纲,雪冤愤以作士气,贡奉之私不输于内帑,恭俭之德日闻于四方。凡天下之人所欲而未行、所患而未去者,以次罢行,几无遗恨。然则朝政之阙遗,臣亦未之闻也。至于斯民之戚休,四海之利病,则有之矣。然臣屏伏闽陬十有余年,足迹未尝及乎四方,其见闻所及之一二,内自隐度,皆非今日所宜道于陛下之前者,不敢毛举以溷圣听。至若阴拱噤默,终不为陛下一言,则又非臣之所敢安也。
臣闻召公之戒成王曰:“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孟子之言亦曰:“虽有智慧,不如乘势。”方今天命之眷顾方新,人心之蕲向方切,此亦陛下端本正始、自贻哲命之时,因时顺理、乘势有为之会也。又况陛下圣德隆盛,天下之人传诵道说,有年于兹。今者正位宸极,万物咸睹其心,盖皆以非常之事、非常之功望于陛下,不但为守文之良主而已也。然而祖宗之境土未复,宗庙之仇耻未除,戎虏之奸谲不常,生民之困悴已极,方此之时,陛下所以汲汲有为,以副生灵之望者,当如何哉!然则今日之事,非独陛下不可失之时,抑国家盛衰治乱之机,庙社安危荣辱之兆,亦皆决乎此矣。盖陛下者,我宋之盛主,而今日者,陛下之盛时。于此而不副其望焉,则祖宗之遗黎裔胄不复有所归心矣,可不惧哉!可不惧哉!
臣愚死罪,窃以为圣躬虽未有过失,而帝王之学不可以不熟讲也;朝政虽未有阙遗,而修攘之计不可以不早定也;利害休戚虽不可遍以疏举,然本原之地不可以不加意也。盖学不讲则过失萌矣,计不定则阙遗大矣,本不端则末流之弊不可胜言矣。臣请得为陛下详言之。
臣闻之:尧、舜、禹之相授也,其言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夫尧、舜、禹皆大圣人也,生而知之,宜无事于学矣。而犹曰精,犹曰一,犹曰执者,明虽生而知之,亦资学以成之也。陛下圣德纯茂,同符古圣,生而知之,臣所不得而窥也。然窃闻之道路,陛下毓德之初,亲御简策,衡石之程,不过讽诵文辞、吟咏情性而已。比年以来,圣心独诣,欲求大道之要,又颇留意于老子、释氏之书。疏远传闻,未知信否?然私独以为若果如此,则非所以奉承天锡神圣之资而跻之尧舜之盛者也。盖记诵华藻,非所以探渊源而出治道;虚无寂灭,非所以贯本末而立大中。是以古者圣帝明王之学,必将格物致知以极夫事物之变,使事物之过乎前者,义理所存,纤微毕照,瞭然乎心目之间,不容毫发之隐,则自然意诚心正,而所以应天下之务者,若数一二、辨黑白矣。苟惟不学,与学焉而不主乎此,则内外本末颠倒缪戾,虽有聪明睿智之资、孝友恭俭之德,而智不足以明善,识不足以穷理,终亦无补乎天下之治乱矣。然则人君之学与不学、所学之正与不正,在乎方寸之间,而天下国家之治不治,见乎彼者如此其大,所系岂浅浅哉!《易》所谓“差之毫厘,缪以千里”,此类之谓也。
盖“致知格物”者,尧舜所谓精、一也。“正心诚意”者,尧舜所谓执中也。自古圣人口授心传而见于行事者,惟此而已。至于孔子,集厥大成,然进而不得其位以施之天下,故退而笔之以为六经,以示后世之为天下国家者。于其间语其本末终始先后之序尤详且明者,则今见于戴氏之记,所谓《大学》篇者是也。故承议郎程颢与其弟崇政殿说书颐,近世大儒,实得孔孟以来不传之学,皆以为此篇乃孔氏遗书,学者所当先务,诚至论也。臣愚伏愿陛下捐去旧习无用浮华之文,攘斥似是而非邪诐之说,少留圣意于此遗经,延访真儒深明厥旨者,置诸左右,以备顾问,研究充扩,务于至精至一之地,而知天下国家之所以治者不出乎此,然后知体用之一原、显微之无间,而独得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所传矣。于是考之以六经之文,鉴之以历代之迹,会之于心,以应当世无穷之变,以陛下之明圣,而所以浚其源、辅其志者如此其备,则其所至,岂臣愚昧所能量哉!然臣非知道者,凡此所陈,特其所闻于师友之梗概端绪而已。陛下由是讲学而自得之则必有非臣之言所能及者。惟陛下深留圣意毋忽,则天下幸甚。
臣又闻之:为天下国家者,必有一定不易之计。而今日之计不过乎修政事、攘夷狄而已矣,非隐奥而难知也。然其计所以不时定者,以讲和之说疑之也。夫金虏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则其不可和也,义理明矣。而或者犹为是说者,其意必曰:今本根未固,形势未成,进未有可以恢复中原之策,退未有可以备御冲突之方,不若縻以虚礼,因其来聘,遣使报之,请复土疆,示之以弱,使之优游骄怠,未遽谋我,而我得以其间从容兴补,而大为之备。万一天意悔祸,或诱其衷,则我之所大欲者,将不用一士之命而可以坐得,何惮而不为哉?臣窃以为知义理之不可为矣,而犹为之者,必以有利而无害故也。而以臣策之,所谓讲和者,有百害无一利,何苦而必为之?夫复仇讨贼、自强为善之说见于经者,不啻详矣。陛下聪明稽古,固不待臣一二言之,请姑陈其利害,而陛下择焉。夫议者所谓本根未固,形势未成,进不能攻,退不能守,何为而然哉?正以有讲和之说故也。此说不罢,则天下之事无一可成之理。何哉?进无生死一决之计,而退有迁延可已之资,则人之情虽欲勉强自力于进为,而其气固已涣然离沮而莫之应矣。其守之也必不坚,其发之也必不勇,此非其志之本然,气为势所分,志为气所夺故也。故今日讲和之说不罢,则陛下之励志必浅,大臣之任责必轻,将士之赴功必缓,官人百吏之奉承必不能悉其心力,以听上之所欲为。然则本根终欲何时而固,形势终欲何时而成,恢复又何时而可图,守备又何时而可恃哉?其不可冀明矣。
若曰以虚礼縻之,则彼虽仁义不足而凶狡有余,诚有谋我之心,则岂为区区之虚礼而骄?诚有兼我之势,则亦岂为区区之虚礼而辍哉?若曰示之以弱,则是披腹心、露情实而示之以本然之弱,非强而示之弱之谓也。适所以使之窥见我之底蕴,知我之无谋而益无忌惮耳。纵其不来,我恃此以自安,势分气夺,日复一日,如前所云者,虽复旷日十年,亦将何计之可成哉?则是所以骄敌者,乃所以启敌而骄;所以缓寇者,乃所养寇而自缓。为虏计则善矣,而非吾臣子所宜言也。
且彼盗有中原,岁取金币,据全盛之势以制和与不和之权。少懦则以和要我,而我不敢动;力足则大举深入,而我不及支。盖彼以从容制和,而其操术常行乎和之外,是以利伸否蟠而进退皆得。而我方且仰首于人,以听和与不和之命,谋国者惟恐失虏人之欢,而不为久远之计,进则失中原事机之会,退则沮忠臣义士之心。盖我以汲汲欲和,而志虑常陷乎和之中,是以跋前疐后,而进退皆失。自宣和、靖康以来,首尾三四十年,虏人专持此计,中吾腹心,决策制胜,纵横前却,无不如其意者。而我堕其术中,曾不省悟,危国亡师,如出一辙。去岁之事,人谓朝廷其知之矣,而解严未几,虏使复至。彼何惮于我而遽为若是?是又欲以前策得志于我,而我犹不悟也。受而报之,信节未还,而海州之围已急矣。此其包藏反覆,岂易可测?而议者犹欲以已试败事之余谋当之,其亦不思也哉!
至于请复土疆而冀其万一之得,此又不思之大者。夫土疆,我之旧也,虽不幸沦没,而岂可使彼仇雠之虏得以制其予夺之权哉?顾吾之德之力如何耳。我有以取之,则彼将不能有而自归于我;我无以取之,则彼安肯举吾力之所不能取者而与我哉?且彼能有之而我不能取,则我弱彼强,不较明矣。纵其与我,我亦岂能据而有之?彼有大恩,我有大费,而所得者未必坚也。向者燕、云、三京之事可以监矣。是岂可不为之寒心也哉?假使万有一而出于必不然之计,彼诚不我欺而不责其报,我必能自保而永无他虞,则固善矣。然以堂堂大宋,不能自力以复祖宗之土宇,顾乃乞丐于仇雠之戎狄以为国家,臣虽不肖,窃为陛下羞之。夫前日之遣使报聘,以是为请,既失之矣。及陛下嗣位,天下之望曰“庶几乎”,而赦书下者,方且禁切诸将毋得进兵,申遣使介,告谕纂承之意,继修和好之礼,亦若有意于和议之必成,而坐待土疆之自复者。远近传闻,顿失所望。臣愚不能识其何说,而窃叹左右者用计之不详也。
古语有之:“疑事无功,疑行无名。”今虏以好来而兵不戢,我所以应之者,常不免出于两涂而无一定之计,岂非所谓疑事也哉?以此号令,使观听荧惑,离心解体,是乃未攻而已却,未战而已败也。欲以此成恢复之功,亦已难矣。然失之未远,易以改图,往者不可谏,而来者犹可追也。愿陛下畴咨大臣,总揽群策,鉴失之之由,求应之之术,断以义理之公,参以利害之实,罢黜和议,追还使人,苟未渡淮,犹将可及。自是以往,闭关绝约,任贤使能,立纪纲,厉风俗,使吾修政事、攘夷狄之外,瞭然无一毫可恃以为迁延中已之资,而不敢怀顷刻自安之意,然后将相军民,远近中外,无不晓然知陛下之志,必于复仇启土,而无玩岁愒日之心,更相激厉,以图事功。数年之外,志定气饱,国富兵强,于是视吾力之强弱,观彼衅之浅深,徐起而图之,中原故地不为吾有,而将焉往?此不过少迟数年之久,而理得势全,名正实利,其与讲和请地,苟且侥幸必不可成之虚计,不可同年而语也明矣。惟陛下深留圣意毋忽,则天下幸甚。
至于四海之利病,臣则以为系于斯民之戚休。斯民之戚休,臣则以为系乎守令之贤否。然而监司者,守令之纲也;朝廷者,监司之本也。欲斯民之皆得其所,本原之地,亦在乎朝廷而已。
陛下以为今日之监司奸赃狼藉,肆虐以病民者谁?则非宰执台谏之亲旧宾客乎?其既失势者,陛下既按见其交私之状而斥去之矣;尚在势者,岂无其人,顾陛下无自而知之耳。然则某事之利为民之休,某事之病为民之戚,陛下虽欲闻之,亦谁与奉承而致诸民哉?臣以为惟以正朝廷为先务,则其患可不日而自革,而陛下似亦有意乎此矣。盖前日所号召数君子者,皆天下所谓忠臣贤士也。所以正朝廷之具,岂有大于此者哉!然其才之所长者不同,则任之所宜者亦异。愿陛下于其大者使之赞元经体,以亮天工;于其细者使之居官任职,以熙庶绩。能外事者使任典戎干方之责,明治体者使备拾遗补过之官。又使之各举所知,布之列位,以共图天下之事,使疏而贤者虽远不遗,亲而否者虽迩必弃。毋主先入,以致偏听独任之讥;毋笃私恩,以犯示人不广之戒。进退取舍,惟公论之所在是稽,则朝廷正而内外远近莫敢不一于正矣。监司得其人,而后列郡之得失可得而知;郡守得其人,而后属县之治否可得而察。重其任以责其成,举其善而惩其恶。夫如是,则事之所谓利,民之所谓休,将无所不举;事之所谓病,民之所谓戚,将无所不除,又何足以劳圣虑哉?苟惟不然,而切切然今日降一诏,明日行一事,欲以惠民而适增其扰者有之,欲以兴利而益重其害者有之,纷纭丛脞,既非君道所宜,宣布奉行,徒为观听之美而已,则亦何补之有?况今旱蝗四起,民食将乏,图所以宽赋役、备赈赡、业流逋、销盗贼之计,尤在于守令之得其人,而其本原之地,则又有在。愿陛下深留圣意毋忽,则天下幸甚。
盖天下之事至于今日,无一不弊而不可以胜陈。以献言者之众,则或已能略尽之矣。然求其所谓要道先务而不可缓者,此三事是也。夫讲学所以明理而导之于前,定计所以养气而督之于后,任贤所以修政而经纬乎其中,天下之事无出乎此者矣。伏惟陛下因此初政,端本正始,自贻哲命之时,因时顺理、乘势有为之会,于此三言深加察纳,果断力行以幸天下。则夫所谓不可胜陈之事,凡见于议者之言而合乎义理之公、切于利害之计者,自然循次及之,各得其所。若其不然,虽有求治之心而致之不得其方,虽有致治之方而为之不得其序,一旦恭俭劳苦,忧勤过甚,有所不堪而不见其效,则亦终于因循怠惰而无所成矣。岂天下之人所以延颈举踵而望陛下之初心哉!至于是时,虽欲悔之,臣恐其倍劳圣虑而成效不可期也。
又况旱蝗之灾环数千里,陛下始初清明,行谊未过,而天戒赫然若此其甚,其必有说矣。臣愚窃为此乃天心仁爱陛下之厚,不待政过行失而先致其警戒之意,以启圣心,使盛德大美始终纯全,无可非间,如商中宗、周宣王,因灾异而修德以致中兴也。是宜于此三术屡省而亟图之,以顺民心,以答天意。以陛下之圣明,必将有以处此。
愚臣所虑,独患议者不深惟其所以然之故,以为其间不免有所更张,或非太上皇帝之意者,陛下所不宜为,以咈亲志。臣窃以为误矣。恭惟太上皇帝至公无心,合德天地,临御三纪,艰难百为,其用人造事,皆因时循理以应事变,未尝胶于一定之说。先后始末之不同,如春秋冬夏之变,相反以成岁功,存神过化,而无有毫发私意凝滞于其间。其所以能超然远引,屣脱万乘而不以为难者,由是而已。本其传位陛下之志,岂不以陛下必能缉熙帝学以继迹尧、禹乎?岂不以陛下必能复仇启土以增光祖宗乎?岂不以陛下必能任贤修政以惠康小民乎?诚如是也,则臣之所陈,乃所以大奉太上诒谋燕翼之圣心,而助成陛下尊亲承志之圣孝也。议者顾欲守一时偶然之迹一二以循之,以是为太上皇帝之本心,则是以事物有形之粗而语天地变化之神也,岂不误哉!且古者禅授之懿,莫如尧、舜之盛,而舜承尧禅,二十有八年之间,其于礼乐刑政,更张多矣。其大者,举十六相,皆尧之所未举;去四凶,皆尧之所未去。然而舜不以为嫌,尧不以为罪,天下之人不以为非,载在虞书,孔子录之以为大典,垂万世法。而况臣之所陈,非欲尽取太上皇帝约束纷更之也,非贵其所贱、贱其所贵而悉更置之也,因革损益,顾义理如何尔,亦何不可?而陛下何嫌之有哉?愿早图之,以幸天下,毋疑于臣之计也。
若夫战守之机、形制之势,则臣未之学,不敢妄有所陈。然窃闻之:上流督帅物望素轻,黜陟失宜,效于已试;下流戍兵直弃淮甸,长江之险,与虏共之。斯乃古今之所共忧,愚智之所同惑。臣虽鄙闇,亦窃疑之。况今秋气已高,虏情叵测,传闻汹汹,咸谓或当复有去岁之举。虽虚实未可知,然是二者实强弱安危形势所系,呼吸俯仰之间,未足以喻其急也。愿陛下并留圣意,臣不胜大愿。
臣凡愚不学,顷岁冒昧群试有司,太上皇帝赐之末第,获叨官禄。既又误听人言,猥加收召,适以疾病,留落不前。今则血气益衰,精神益耗,屏居山田,未知所以仰报大恩之日。敢因明诏,罄竭愚衷,昧死献书以闻。迂疏狂妄,不识忌讳,忤犯贵近,切劘事机,罪当万死。惟陛下哀怜财赦而择其中。干冒天威,臣无任震惧兢惶、俯伏待罪之至。臣熹昧死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