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纵演员荧屏命运的神

几年前，在学生们的要求下，我在学院里组织了一场以爱为主题的演讲比赛。

参加比赛的都是大一新生。他们或者忘词，或者控制不好自己情绪，或者紧张到身体微微颤抖，或者表情生涩，但却令人感动。

他们为此准备衣着，穿上也许是借来的小黑西装，翻出白衬衫的尖领，脚上可能还穿着刚刚在球场上穿的球鞋。他们把演讲内容密密写在纸上，因为多次讲练，那纸张变得绉绉巴巴。忘词时，掏出讲稿来，脸上是羞涩的笑。

一个来自重庆的孩子，她有着桃花般粉嫩的脸，一直在忘词，后来就只好照讲稿念。可是她也一直在笑，那笑分明是水灵灵的，是即使她忘了词也感染人的笑。

总是操着浓重方音的小寇同学，上台后让人看到另一个自信的她。

长宇同学，讲起年迈的父亲，精神失控的母亲，讲起自己跟随母亲讨饭的苦涩经历，讲起为参加高考所付出的艰辛。作为评委的泳群说，他戳到了自己的泪点。

小眼睛的涛涛，有着极清透的声音和控制气场的能力，以歌声结束演讲，全场观众都为他打起节拍。然后，是经久不息的掌声。

戴眼镜的小于，她的声音让人想到美好和清新这类词。

过于内向很少参加活动的小雨，在演讲前一天独自留在小教室中演练，我在下班的路上看见她一个人迟迟离开教学楼，不吃晚饭赶往另一个教学楼去上公选课。

所有到场的人都享受了一次别开生面的精神盛宴。因为泳群、老三和庇寒士三位评委的到来。这之前因贴了海报，学生们得了消息，早早等在大教室里，那真是一次盛事。

评分结束后，泳群将自己的长篇小说《女特警》赠给了长宇，告诉他苦难是一所大学，相信他会收获更多。老三将《谁系的死结》和《透进阳光的小屋》送给了几位同学——更多的人举手，想要得到一本书。

意想不到的是，由于受了感动，老三竟然要求上台表达感想。这之前她们都说好不讲话的。老三穿了一件红底小花和格子相拼的波西米亚风的长衬衫，我在微博上得知，这是她中午特别去买的新衣。她说起自己爱哭的母亲，我总觉得她是在控制自己的眼泪。

而庇寒士讲起自己长篇小说《保久胡同》的创作经历和感受，本来是在座位上讲，后来也是站起来到前面讲。

三位评委的即席演讲，瞬间点燃了全场。那是个即使在春天也很寒凉的大教室，但那一晚，它发出诗意的光芒，我多么骄傲。

离开时，学生们相跟着，把三位评委送出很远。深夜，有人在微博上找到三位大咖，不可说不是神速。他们本来喜欢黄晓明、陆毅、佟大为和马伊俐，可是发现评委泳群是著名编剧，是操纵演员荧屏命运的神。她让佟大为在这集死，佟大为就不能活到下一集。她让杨幂哭，杨幂就不可以笑。而泳群在演讲会场知心的话语，不知给他们多少激励。学生陌上花开当晚就写了篇很长的文，来纪念这次盛会。

并且他们从此竟看我也有些不同，大约认为我这人梯、反光板还算称职。

无论演讲的和没有演讲的人，都得到了一个终生难忘的夜晚，都看到黯淡生活里的某种光亮。有人去找来《兄弟门》《天堂绣》《风和日丽》，开始入脑入心地追剧。

彼时，孩子们在练习跑步。想起汉乐府《蜨蝶行》中的“燕子见衔哺来，摇头鼓翼何轩奴轩！”那本来是多有趣的画面。但我坚持认为，是否需衔哺，需要尊重他们的意见。

而毕业后，有人果然从事了影视编剧行业，有人成了影评写手，有人做了网站编辑。现在，长宇是一所规模很大的辅导学校的校长。我同样坚持认为，是泳群给了他最好的精神营养和源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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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画：陆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