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漫话
张金民
出生在乡村、四十岁以上的人大都住过土窑洞。公认的说法是窑洞冬暖夏凉,接地气,生儿育女灾病少,娃们健康。
但实际如何,却有说不完的苦楚和隐患……
首先是鼠患,老土窑,住了数代人,烟熏火燎欠美观不说,全窑除窑顶外,凡是有杆有勾、有桌柜、有缸、有囤的地方,都有老鼠打的洞。地面一米以下的窑墙,几乎被这些地老鼠打穿了。窑里的粮食,家具,衣物全都被这些家伙连吃带咬,搞得乱七八糟。鼠和人共处了数万年,也和人斗了数万年,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它可以打洞到撑窑壁的木梁上,然后顺着绳子溜到挂馍饼的筐子里大块朵颐;可以走钢丝似地绕着屋内电线任意驰骋;可以像人一样两腿支撑,两手扒墙的躲在墙与柜子的夹缝里一动不动,任你用棍子乱捅,它纹丝不动地观察着你的盲动……还有让人忍受不了的,是只要灯一灭,便成了它们的天下——追逐、打闹、尖叫让你不能安生睡觉。记得我上师范周末回家,晚上被老鼠搅得睡不着觉,就搬了两张椅子对放,中间留一道缝,在地面撒了些粮食,我坐在椅子上将一根铁棍悬空,只等老鼠到棍子下面一下子扎下去……老鼠真多,一拨接一拨,战果是两三个钟头,竟连一个老鼠也没扎到——人在鼠面前竟显得如此笨拙!其次是跳蚤、蚊蝇。不知是那时的环境卫生差农家饲养鸡狗猫猪,还是个人卫生差不洗澡,不换衣服(无衣可换),还是土生跳蚤、水生蚊蝇的缘故,记忆中跳蚤、苍蝇蚊子特别多(那时虱子同样多)。还有就是土窑都是依土崖而造的(平原地区只有在平地上取坑建窑,如此劳动强度增大了几倍) 。因靠沟畔居多,劳作出入都不方便,尤其是雨季,土路光滑土院泥泞土墙掉落逃不出玩泥巴的节奏。
多少年来,为打新窑,箍旧窑不知出了多少事,时不时听人说哪里哪里窑塌死了人。
在我的记忆中村里六十年代三人给生产队打羊圈,就在打成运最后一车土的时候窑塌了,村里党海潮,郜丑娃被埋在窑底,史治合在在窑口敛土被土浪推出,等放羊的宋八顺路看新窑进度时发现史治合在土中露着上半身,两只自救的手已鲜血淋漓。宋八紧跑过去跪倒用手扒了一会儿,一看土势太大,给治合说:你不要动,让我叫人去。
村子离窑有一里多地,宋八飞步从山上奔下来,在窑背上压着嗓门喊道:半塬里窑塌了,快上去救人!等大伙听清,他跑到村北边喊人去了……
治合救出来了,海潮等挖出来时在土车底下(他是躲进去的),丑娃被湧到窑底,都已无生息。还就是这个半塬的叫白草坡的沟圈里,八十年代窑塌死了一家四口……
退休后练拳认识了在黄堡马村下过乡的黄宁珍,闲聊时说她们住的土窑洞塌了,好在是中午吃饭时间,八个人都在屋外,没有人遇险。生产队队长听说窑塌了,吓得两腿发软连跌带爬地向失事地点跑去……打此以后,公社拨款各村给下乡学生箍了新砖窑。
我家也打过新窑洞,土崖的纹理看不清,等在沟边打个深坑,方才发现较硬的红土层已到窑顶以上了,而且绵土层是钭纹理。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再打窑。两年时间三孔窑成了,但其中一孔的窑腿子倒下一大块,我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一个人用胡基和泥做立柱顶了上去。第二天,父亲去看,我补的那个地方又塌了比原来大几倍的土块,“多危险,以后不敢一个人胡成了!”后来,专门请工匠从地上起厚墙顶上去方才无事。
我住的那孔窑窑顶有些裂缝,没太在意,一天,一块二三十斤的土块塌了下来,正落在睡觉的地方,爱人说啥也不在窑里住了,权宜之计搬到了旁边本来想当厨房用的一个小窑里……
没有对比便无鉴别,当人们生活富裕,手头宽余摒弃土窑,纷纷在平坦地带盖起砖窑平房、庆幸新房干燥整洁方便时,也感受到了新房冬天冰冷,夏天酷热的不足。要是土窑,人们就不会三伏天开空调电扇,找避暑佳地,三九天紧闭门窗、火炉围坐。
目前百分之九十的人家都废弃了土窑,见个别庄户有将土窑用砖暗箍的,也见些乡村休闲山庄专门再打土窑搞怀旧复古的,总之,土窑已经结束了它的使命,退出历史舞台了。但后辈人应该知道,每孔旧窑洞都装满了先辈们可歌可泣的不同故事,不信,但问村前的老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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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黄堡书院 简书“闲云飘飘”
张金民
张金民,号闲云。王益王家河中学退休教师,大专文凭,中学高级教师,热爱文学,喜好散文、诗词。
【编辑】孙 阳
【主编】秦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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