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太极的老人 / 文：袁建军
打太极的老人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我的脸上，我躺在琵琶湖边的长椅上，闭着眼睛，无思，也无欲。
有自行车的声音，由远而近。我听见有人推着车子走过来，然后停下来把车子停在路边。有脚步声走下来，湖边的木头平台咯吱咯吱作响。
来人似乎停在了我躺着的椅子边上。
我急忙睁开眼睛，一个瘦瘦的老人站在我跟前，自顾自地在脱自己的黑色外套。
时间正是冬日的午时，太阳光正强，暖烘烘地从湖对岸古城墙那边的方向照顾来，有点晃眼，我没看清楚老人的模样。
老人脱去外套，只穿了一件棉坎肩儿。他摘去头上褐色的绒线帽子和外套一起放在我边上的那个长椅上。然后走到平台的正中央，面朝正南方，垂手站立，稍停了约摸几分钟，双腿微屈，两手缓缓抬起……
他在打太极拳！我倏地坐起身，来了兴趣！我知道，南京城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说不定眼前的这个老人就是一个功夫很深的师父呢！
老人瘦瘦地，个子大约1米7多的样子，面皮儿很白，没留胡须，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细皮嫩肉的主儿。看年龄大约七十几岁，不过我不擅长判断年龄，说不准。
噗啦一声，湖面上有野鸭子掠过， 周遭很静，只有鸭子清脆的嘎嘎声。
老人很专注，一招一式毫不含糊，看上去打地还不错，从招式上判断似乎是杨氏太极拳。
偶尔他转身云手，我看见他双目微闭，似乎根本就没看我。
他沉浸在自己的境界里，心无旁骛。
大概打了两遍之后，老人两手缓缓放下，闭目良久，收式。
老人转过身，缓缓走过来，坐在了我的身边。
我笑着跟老人打招呼，老人也很和蔼地对我点点头道：“今天没上班啊？”我说：“我在大学里做老师，今天没课，所以在家休息。出来晒晒太阳。”
老人一听我是大学老师，立即很夸张地举起右手敬了个礼：“原来是大学教授啊！失敬！失敬！”
搞得我很不好意思：“大爷见笑了！”
老人很认真道：“大学老师理应受人尊敬！我只不过是初中肄业，没文化，所以很敬重有学问的人。”
我脸红了。
攀谈中得知老人今年83了，我夸老人身体好，皮肤保养得好，看上去一点都不像80几岁的老人。老人家摆摆手笑着说，从小细皮嫩肉，天生的皮囊子！
我很好奇老人为啥中午才出来练拳，因为别的老人似乎都喜欢早上出来锻炼身体。
老人叹了一口气：“哎！ 一言难尽啊！”
“家里还有个老伴儿，卧病在床8年了，我必须把中午饭做好，喂她吃完，安顿好她躺下，才能抽空跑出来练练太极拳！”
“那您的儿女呢？”
“哎！儿女都靠不住！我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指望不上！都嫌我没本事！”
“怎么个意思啊？大爷！”
“我是山东济南人，读中学时跟几个同学跑来南京参军国民党，没有找到部队，后来落在了南京。我是南京手表厂退休的。做了一辈子手表工人，没啥本事。儿子老嫌我没出息，不能给他留下多少财产。”
老人歇了一会起身道：“小伙子，我要走了，家里老伴儿一个人在家，我得赶紧回去。嗨！这辈子娶了这个老伴儿我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挥手跟老人道别，他转身走到自行车边匆匆跨上车子。
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顿觉得有些悲凉！
如今老人家身体还好，他的老伴儿有病有他来照顾。可是等有一天老伴去世了，剩下他需要照顾的时候谁来管呢？
老人家那三个嫌弃他没本事的儿女们会照顾他吗？
2017年5月27日 星期六 0:15 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