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 / 文:老纳爱花

老纳爱花

热闹的中心广场上,人声鼎沸。

儿子和外甥看上了一辆环卫工人的电动翻斗三轮车,闹着非要坐。

那翻斗车倒也新奇。出乎意料地干净光滑,人控、自控都运转灵活。车斗两边还各有一个小把手,可以让小孩子在侧旁加油助推——

这哪是垃圾转运车啊,分明就是一大型玩具。再看那车主,一身环卫工人打扮,脸上层层绽放的皱纹,眉目间满是忠厚慈祥。

“来吧,让孩子坐吧,你如果不放心,也可以坐上去抱着孩子。”那老人殷殷地说,“不收费,权当寻开心。”

儿子执意要坐车斗里,比儿子还小一岁的外甥却非要在旁边推车,于是她抱着四岁的儿子坐在车斗里,十岁的女儿与三岁的外甥在两旁推车,那环卫工人高喊一声:“走喽!”车子便徐徐启动。

外甥迈着两条小短腿,推得甚为卖力——说是推,其实只是扶着走,因为车子自有动力。

虽是一辆环卫垃圾车,她也坐得甚为拉风——闭了双眼,伸开双臂呼叫,想象着自己正迎风飞翔。咦,怎么还真有飞翔的感觉?她睁眼一看,坏了!

车子的速度不知不觉间已变得飞快,掌握方向的环卫工人早已被落在了后面,连同三岁的小外甥!

而她和儿子乘坐的三轮车正失控地冲向人群,幸好女儿还死死地抓着把手被车疯狂地拖着飞跑!

她惊慌失措,立马集中注意力去掌控车把。左冲右突中,三轮终于避开人流,在马路牙子上受阻停了下来。回头处,外甥早不见了踪影!

她拉着儿子,领着女儿,在人群中穿梭寻找外甥的身影。她大声呼叫着外甥的小名,可哪里都是人声,又怎么会有回应?

天渐渐黑了下来,人群慢慢散去。她四下寻找无果,却不甘心,便沿着街道走来走去。天色越发暗黑,幽深的街道一片沉寂。

仍有三三两两的人经过他们身边。

她掏出手机想给姐姐打个电话,却发现电话通话受限制,再打,换个号码再打,都是如此,看着那闪亮的手机屏幕,她蓦然觉得不能再这样不管不顾地打电话了——

万一手机被人偷走可咋办?那她可就与外界失去了一切联系。她赶紧将电话塞入裤兜。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带着哭腔呼唤外甥的小名。突然,她觉得有人重重捏了下她的屁股,她惊叫一声,随即意识到自己正置身于未知的危险中——

孤身女子,带着幼小的孩童,处在陌生的环境。她立即止声,并且迅速恢复正常。

可是又是谁在占她便宜呢?她又羞又怒地回头察看,有一外表俊朗,举止潇洒的男子吹着口哨从她身边经过,有一男子,带着妻小,离她不足半米。会是谁呢?

她不会知道,那看似轻佻的举止,实际是在提醒她危险的逼近。她发现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尾随着她们,她低声嘱咐女儿:三个人手拉手,一定不能走散。

说罢,她对女儿使了个眼色,高声说:“你舅舅刚才说他在前面那个店口等我们,那个店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不等女儿惊疑的表情落幕,立即自说自话:“他们也怎么不来接接咱们,还得让咱们自己走过去。”说着她故意以欢快的步伐向前疾走。

可只走了十几米,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天啊!女儿不见了!她懵了,疯了般喊着女儿的名字。可周围无任何应答。她浑身软绵绵的,再也挪不动半步。

这时,迎面走来一位体格剽悍的中年妇女,她一身保洁员装扮,手里提着一把马桶刷子。

那女人目光灼灼,直逼她儿子的脸。她吓坏了,立马紧紧抱着儿子,高声呵斥那女人:“不要靠近我!快走开!”

那女人却并未退缩,反而向她更走近了一步。论体格与形势,与那女人硬斗,她都不占上风。只见她满脸涌现惊喜的笑容,朝那女人身后叫了一声:“警察同志,您可来了!”

那女人吓了一跳,闻声回头,手中的刷子也掉落地上。她抢过去,抓紧那把刷子,用尽所有力气朝那女人头上抡去,那女人躲闪不及,脸上挨了重重一击,心虚胆怯加上疼痛,那女人捂着头,转身走了。

世界暂时安静下来。街道两旁的房屋像沉默的怪兽一样蹲踞在黑暗中,也许它口一张,便会有恶魔跳出来,一口吞了她们母子俩。

她的心被恐惧紧紧攥住,不敢动,也不敢哭,只紧紧搂着儿子,心中担心着外甥和女儿。突然,有一扇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她外甥从里边蹒跚走出来。

她又惊又喜,迎上去要抱他。但外甥素日里便不爱让外人抱,所以她便不敢十分勉强,怕他大声哭闹引起旁人注意,怕情况会朝着更加糟糕的境地发展。她看外甥睡眼惺忪,问他:“你想睡觉吗?”“嗯。”

那小人儿乖巧地点头。她小心地搂过他,将他打横抱在怀里,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在台阶上坐下,让儿子倚坐在她旁边。

可是还未等她想明白外甥怎会在此时此地出现,又一个人走出来了,她定睛一看,居然是那环卫工人!她心里的问号,浮浮沉沉。

那老人依旧满脸慈祥,一再诚恳邀请她进屋坐坐。

看着两个昏昏欲睡的小人儿,她心一横,踏入院门。那门在她身后“吱呀”一声又关上了。她的心立马悬到了嗓子眼。

那老人倒也从容,一五一十向她解释为何会将她外甥带回自己家。她虽疲倦万分,眼睛和大脑却没半点停歇。等那老人说完了,她才开口:“大伯,给我们煮点稀粥好吗?孩子都饿坏了。”

“饭煮好了。”老人去盛饭了。

“这不是你家。”她一字一句地说。那老人盛饭的手抖了一下,有少许米汤溢了出来。但他立马恢复了平静:“说什么呢,我从小就住在这里,咋不是我家呢?”

“这墙上有照片刚被揭去的痕迹,你做米饭时换了三次地方才找到了米袋,床上堆的衣服,很明显,并不是你的。”

“既然你看穿了,我也不瞒你。这确实不是我家,我只比你先到了一会儿。”

“你想干什么?”

“我想要你儿子!”

“我年纪大了,孤身一人,现在想享受天伦之乐。我观察了半天,你儿子活泼机灵、乖巧懂事,我想让他做我孙子。”

“你费这么大周折,只想要个孙子,我外甥和我儿子有何区别?”

“这个小子不好玩,一个劲儿哭闹着要妈妈,烦死我了!”

“那你何不早放了他?”

“那怎么引你来呢?”

“现在是法治社会,到处都有监控,你就不怕公安查出你吗?”

“我不怕!”那老头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一枚尖锐的钉子,深深地扎痛她的耳膜。

她抬头看向那老头,一下子呆住了。

只见那老头的样貌已发生了很大变化,他收起夸张的笑容,满脸的皱纹顿时平复许多,原先的慈祥忠厚一扫而光,脸上罩上了一层寒霜,眼神冷厉,佝偻的腰身竟变得直挺挺的。

虽然依旧穿着那身衣服,但整个人的样貌气质与刚才判若两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绝不敢相信眼前她所见到的是同一个人。

“你……你……你……”

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那我女儿呢?我女儿现在在哪儿?”

“你女儿?关我何事?”

“一定是你把我女儿藏起来了!”

“哈哈!我对女娃儿没兴趣,只想要个乖巧可爱的孙儿。”

她不信,事已至此,她才想起报警。可她刚掏出手机,“咚!咚!咚!”,敲门声让她的恐惧又加深了一层,因为她看到那老头脸上一闪而过的轻松笑意。

“嘿,她来了。来啦!”

老头一把拉开门。

果然,门外站着的正是刚才被她一刷子打得落荒而逃的中年妇女。

“你呀你,果真是新手,真没用,这条街这么黑,行人少又没监控,你要早把她的孩子夺过来,咱们手上现在不是有两个现货了吗?”

两个人齐齐转过身,向她逼过来。

瘀青的伤疤和满脸的怒气,让那女人的脸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出了几分狰狞。她心里的寒气噌噌地往上蹿。

“咚!咚!咚!”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这次又会是谁呢?三个人的心里同时闪过一阵惊疑。

老头犹豫了一会,弱弱地小声问:“谁呀,这么晚了,你找谁?”这一刻,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慈祥忠厚模样,她看在眼里,又是一惊。

“咚!咚!!咚”无人应答,敲门声更响更急促。

老头拿不准该开还是不该开。门里门外僵持着。

“咚!咚咚!”敲门声不依不饶,似乎不开就要把门敲破。

老头只得把门闪开来一条小缝。

门缝里出现的居然是女儿的脸庞!她又喜又惊,在此时的她看来,世上再美的天使,也比不过眼前的这张脸,但只是一瞬间,她变了脸色,冲女儿厉声尖叫:

“快走,快跑!跑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去找警察!”

而那老头瞬间恶魔附身,一面大笑:“又来一个,还是个蛮标致的女娃,只可惜年纪大了点,不好脱手。”

一面将门打开。但他随即就像被电击了一样,向后退了一大步,人也瘫软在地上。

女儿的身后,赫然站着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察!

事后,她才知道,所谓的翻斗三轮车完全是老头设的一个局。他已经得手几起,因手法隐秘,许多人都以为是自己粗心大意而走失了孩子。这次他因为贪心,断送了自己后半生的自由。

而女儿的失踪,确实与那老头无关。

且听女儿是怎样对她说的:“我总觉得妈妈您有了弟弟就不那么爱我了。

我想看看如果我丢了,您会是怎样的反应,所以我就故意躲了起来,看你那样失魂落魄,我立马后悔了。刚想冲上去叫你,就看到你和那个中年妇女打了起来。

夜色中看不真切,但我觉得妈妈您没有吃亏,然后就看见你犹豫着进了这所房子。

这时旁边一个叔叔提醒我:小女孩儿,你妈妈可能遇到危险了,刚才那个中年妇女一直尾随着你们。

于是我就用这位叔叔的手机报了警,我还特意叮嘱警察叔叔,因为您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又在屋子里,情况不明,让他们悄悄地来。

我又看到那个中年妇女进了屋子,我怕你有危险,赶紧冲过来敲门,随后警察叔叔也来到了这里。妈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让你担心了。”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她边哭边对女儿说:“手心手背都是肉,等你长大了,也做了妈妈,就会明白了。”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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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老纳爱花,

毕业于汝州师范,喜欢生活,喜欢文字,有一颗柔软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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