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克斯顿诗选(美国)
她那一类
我走了出去,一个鬼祟的巫女,
在夜里更大胆,紧追着黑风;
梦想着做坏事,我轻轻飞过
普通的人家,一盏盏的灯:
十二个手指的孤独者,早已忘怀。
这样的女人不太象女人,
我一向是她那一类。
我在森林里找到温暖的洞穴,
在里面放上煎锅,雕刻,绸缎,
橱子,柜子,无数的摆设;
给虫子和精灵准备了晚餐;
我呜呜地叫着,把这混乱重新安排,
这样的女人总是被人误会,
我一向就是她那一类。
我一直坐在你的车中,赶车人,
我挥着裸臂答谢途经的村庄,
认定这最后的光明之路,幸存者,
你的火焰至今咬在我的腿上。
你的轮子转动,我的肋骨压碎。
这样的女人不会羞于死亡。
我一向就是她那一类。
赵毅衡译
给Y医生的信(选段)
我喜欢温暖的词。
它几乎让人无法忍受——
那么潮湿,象呼吸。
我感到大地象护士,
治愈我的冬寒。
我抚摩着大地,
虫子慢慢往上钻,
蚂蚁不停的动,
橡树叶粪便般腐烂,
燕麦天使般升起。
开始时
夏天只是一种感觉,
感觉到大地,
感觉到你。
赵毅衡译
绝望
他是何人?
一条通向地狱的铁轨?
一件正在破裂的家具?
污水池里突然漫出的希望?
象唾液一般流进阴沟的爱?
口口声声说“永远,永远”
到后来却象卡车从你身上辗过去的爱?
一个漂入广告节目中的祈祷者?
绝望,
我不大喜欢您。
您跟我的衣裳或香烟不相配。
您干吗赖在这儿,
象坦克一样庞大,
对着我这大半辈子瞄准?
您难道不能漂进一棵树里?
为何偏要呆在我的根部,
强迫我走出我那长久以来
只是为了肚皮的生活?
好!
我带您一道旅行,
那地方我的双臂
多年来没有只言片语。
彭予译
真理唯逝者知道
献给母亲,1902年3月——1959年3月
父亲,1900年2月——1959年6月
逝去了,我喃喃地走出教堂,
不让那生硬的送殡行列跟去坟场,
让死者单独躺在柩车前进,
六月,我已厌倦于自己要勇敢了,
我们开去凯角,
太阳从天空流泻下来,
我陪着自己
海水抛上来象一道大铁门,
我们接触了。
在另一个国家,人们仍然死着。
亲爱的,风卷起如雪的白浪,
当我们接触时,
我们整个被触及了。
没有一个人是孤独的,
男人为此而死,或差不多如此。
那么逝者又如何?
他们赤足躺在石舟上,
假如舟能停止航行的话,
他们仍然象石头多过象海。
他们的咽喉,眼睛和指节,
拒绝降福。
张错译
星夜
“那并阻挡不了我——我是否该说出这个词——对宗教的迫切需要。于是我便在夜晚出去画星星。”
——梵高致弟弟书中语
这个城镇并不存在
仅有一棵黑发老树偷偷伸腰
它象一个溺水的女人溜进炎热的天空。
寂静的小镇只有夜的黑锅煮沸了的十一颗星。
哦,闪光的星夜!
我愿这样死去。
星星在移动,它们都是活的生命。
甚至月亮也在它橙色的铁圈中膨胀
犹如上帝,从他的眼中推开孩子们。
啊,星光灿烂的夜!
我真想这样死去:
撞入夜那匆促的野兽,
让这条巨龙吸尽我的生命
没有旗帜,
没有腹腔,
没有呼声。
赵琼、岛子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