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令敏 || 故乡南阳的药草（之十二）
故乡的药草（之十二）
文/曲令敏
~半枝莲和白花蛇草~
我把半枝莲和白花蛇草放在一起写，是因为这两种草配合使用，可以延长肠癌患者的生存时间。这是一条经过现代医学实践研究的好消息。
半枝莲就是茶蒴，我跟它太熟了，就像是童年的玩伴。
夏天有水冬春干涸的大沟、小沟边，野地里的水塘、水坝附近，总能找见散发着奇特草香味的茶蒴。四棱茎，开紫蓝色花，一小墩一小墩的，被阳光泡得松爽，看上去喜气盈盈。春天茶蒴开花，是薅茶蒴的好时候。很好找，半晌不到，就能薅大半筐子。
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它叫半枝莲，每年都薅，蒸蒸晒晒，是乡间最好的茶叶。人们下地割麦或顶着大太阳锄地，孩子们提着茶壶或是陶罐往地头送茶，柳叶茶清苦，竹叶茶清淡，最好喝的就茶蒴泡出来的茶了。酽酽的茶色，深深地恋口，真真的唇齿留香。可见，茶蒴可不是白叫的。
半枝莲还有个历史传说，相传韩信落魄遭人欺的时候，有大娘用半枝莲为他疗伤。他成为大将军后，就用半枝莲为士兵们治伤病，效果很好，半枝莲因之被称为韩信草。
半枝莲全草入药，具有清热解毒、活血祛瘀、消肿止痛、抗癌等功能。与半枝莲相关的土单验方数不胜数：
治咽喉肿痛，鲜半枝莲，鲜马鞭草各40克，食盐少许，水煎服。
治尿道炎及血尿疼痛：鲜半枝莲50克，洗净煎汤，调冰糖服，一日二次。
治热性血痢：半枝莲100克，煎服。
半枝莲作为珍贵的中药材，已有畦植和大田栽培。更有人把它当作绿植，盆栽放在自家的阳台、窗台上。
白花蛇草对于我来说，是熟悉的陌生草。我有过十多年的割草经历，看了图片才知道，白花蛇草是曾经倒在我镰刀下的众草之一。网上说这种草只长在江南，不确。
东汉末年著名医学家，被后人尊称为“医圣”的张仲景，曾广泛收集医方，写出了传世巨著《伤寒杂病论》，至今在抗疫中还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也因之，种植中草药已成为南阳人光大中医药的乡风良俗。艾草、半夏、栀子、 辛夷、山茱萸、麦冬、杜仲、天麻、丹参、黄姜等众多中草药基地之外，白花蛇草也被成规模种植。早些时还有消息：南阳市社旗县白花蛇草6元一斤。
现代药理学研究证明：白花蛇草能增强机体的免疫力，抑制肿瘤细胞的生长，对绿脓杆菌、金黄色葡萄球菌、肺炎球菌、痢疾杆菌等有抑制作用，是清热解毒的良药。
~灯笼草~
灯笼草与龙葵相对，在我老家，一个叫地宝豆，一个叫天宝豆，它们都是孩子们喜爱的宝贝。天宝豆没有圆筒形花萼——果实外面的果包儿。天宝豆光着身子，由青变深紫，熟不熟很好辨认。灯笼草属茄科，开淡绿色或淡黄色花儿，花萼阔钟状，果实由花萼包着，灯笼一样挂在茎秆上，果包儿发黄了，半干了，透明了，那就是熟了。剥开，果实淡紫色或黄色，和天宝豆一模一样，但口感没有天宝豆好，酸酸的，甜甜的，别有一番滋味儿。
地宝豆有个时髦的名字叫姑娘果或花姑娘果，改良后果实更大更甜，已被大面积种植。
灯笼草全草入药，晒干的枝叶卖到16元一斤，野生灯笼果市场价30元一斤。
改革开放初期，有一个年轻女子从灯笼草上看到了商机，精心选种，大片种植，没多久就成了远近闻名的万元户。
《陆川本草》：行气，消胀，利尿。治腹胀，睾丸炎，疝气。
《生草药手册》：内服治伤寒或小肠疝气。外洗治天疱疮。
与之相比，龙葵的药用功效则是解热镇痛、提高心脏功能、止咳平喘。看起来不可以貌取人，更不可以貌取草。
~牵牛子~
牵牛子是药名，它的俗名叫二丑。又因为它的花只开一晌，又有个伤感的名子叫朝颜。旋花科，牵牛属，地地道道的牵牛花。结子有黑白之分，《本草图经》称之为黑牵牛、白牵牛。《仁斋直指方》说二丑有泻水利尿，逐痰杀虫的功效。
早年在乡间，小孩子积食，就去采二丑叶，切碎烙饼馍或炒鸡蛋，一吃就好了。
我记忆中的牵牛花缠在小树上、爬到房檐上，或是攀生在篱笆上。粉紫色的花很单薄，开起来也让人眼睛发亮，如同灰黄中的一团明媚。迁来城市生活，在山坡上的灌丛，在城边荒地，在住家对面的小林场里，常常遇见它。采摘牵牛子教孩子们认，大都是黑色的，很少有白色的，不知道药店里的白丑和黑丑的价格会不会不一样。
多种书上有记载，牵牛花有60多种。常见的是裂叶牵牛，开莹蓝、玫红或白色花。圆叶牵牛我没见过，书上说圆叶牵牛花型比裂叶牵牛小。
黑白丑子含树脂甙、脂肪油、有机酸等。《本草纲目》说二丑有“逐痰消饮，通大肠气秘风秘，杀虫”的功效。
相传明朝有位年过花甲的宗室夫人，大半生苦于肠结病，十日左右才能解一次大便，解时肛口异常疼痛如分娩。后来有幸请到李时珍，李时珍断定患者的症状是三焦之气壅塞停滞所致，让她服用牵牛末皂荚膏丸，果然药到病除。李时珍由此得出结论：“盖牵牛能走气分，通三焦。气顺则痰逐饮消，上下通快矣。”
黑丑和白丑的药用功效相同。
如今牵牛花作为观赏植物，南方的饭店和北方的农家乐，多有搭棚种植。
~丝瓜~
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人们爱美的情趣也越来越广。除了牵牛花，丝瓜、葫芦也一起成为农家小院里的凉棚绿植。紫花儿，黄花儿，白花儿，还有稠密的丝瓜、亚腰的葫芦，随风摇摆，青青的甜，嫩嫩的香，让人食欲大开。
丝瓜是一种南北皆宜的蔬菜，烹、炒、油炸、清炖、煮汤，无不脍炙人口。
丝瓜属葫芦科一年生攀援藤本，分布很广，种类也很多，主要的品种有肉丝瓜、蛇丝瓜、有棱丝瓜、台湾丝瓜、白玉丝瓜、白玉香丝瓜、青首白玉丝瓜。
我种过的丝瓜是长长的略弯的那种。开春点在小树下面或是菜园儿边，不用搭架子。丝瓜是一种泼皮的作物，种的时候施些粗肥或草木灰，开花结果时多浇水，它就长得很旺。当时只知道丝瓜结得多还好吃，进城后才得知，丝瓜含有蛋白质、碳水化合物、维生素B1、钙、铁等营养物质，有很好的健脑作用。可见当年母亲时常擓着丝瓜去县城送亲戚，想让人家帮我找个临时工干干，一定是受欢迎的……
如今的都市女性，更是深谙丝瓜的美容效用，因为丝瓜富含B族维生素和能增白皮肤的维生素C等，丝瓜汁因之获得了“美人水”的爱称。
《本草纲目》：丝瓜“煮食除热利肠。老者烧存性服，去风化痰，凉血解毒，杀虫，通经络，行血脉，下乳汁；治大小便下血，痔漏崩中，黄积，疝痛卵肿，血气作痛，痈疽疮肿，痘疹胎毒。”
宋代陆游曾在《丝瓜》一文中写道：“丝瓜涤砚磨洗，余渍皆尽而不损砚。”而今丝瓜被广泛栽培，除了药用和食用，丝瓜络作为商品，洗碗刷锅，不沾油，比海绵和钢丝球好用。除此之外，成熟的丝瓜络还可以制作鞋垫，透气，环保。
~小虫儿卧单~
《救荒本草》：小虫儿卧单 “又名铁线草，生田野中，苗搨地生叶似苜蓿叶而极小，又似鸡眼草，叶亦小，其茎色红开小红花，苗味甜，救饥采苗叶煠熟水浸淘净油盐调食。”
我吃过小虫儿卧单，再平常不过的一种草，叶圆茎细，看上去很娇嫩，荒坡地头，处处都有。因为它的球形果实长在叶腋背面，所以叫小虫儿卧单。这只是一说，在南阳，小虫儿是麻雀的俗名，有可能是人们看到麻雀时常在这种铺地而生的草上寻觅小虫子吃，所以名。
小虫儿卧单又叫地锦草，别名牛奶草，因为它的茎叶有乳白色汁液，清炒或拌面蒸吃，味道还不错，但算不上常吃的野菜，因为小虫儿卧单的须根儿抓地而生，多足虫一样，不好摘净，非荒年没人吃它。
《本草纲目》： “主痈肿恶疮，金刃扑损出血，血痢，下血，崩中，能散血止血，利小便。”《植物之家》记述它还可以用来治疗老年痴呆、脑供血不足等。
【作者简介】曲令敏，1953年出生于河南省唐河县，1982年毕业于河南大学中文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散文学会副会长。出版有散文集《有情如画时》，作品集《消失的田园》，随笔集《山思水想》《地板上的母亲》《河之书》《河之源》《一晌清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