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与孤独

余 生 与 孤 独

■仁增玛

作者:拉萨·仁增卡卓,笔名:仁增玛,女,94年生,来自青海玉树曲麻莱,藏族人。现是一名大学生,小时候一次重病,失去了行走能力。喜欢阅读,爱好写作,曾在《藏地月光》、《驼铃文苑》、《荒烟茶生》、《天安门文学》、《东方文学传媒》等平台,发表过部分作品。

听姥姥说,姑姥姥是姥爷唯一在世的姐姐,姥爷还有一个姐姐,曾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打从我记事起,姑姥姥都不在和我们一块住,有的时候,来看看姥爷和姥姥,若有时间,她便住上两三天。我还听姥姥说,姑姥姥和她丈夫,没有一儿一女,为了在他们老的时候,能有人照顾,姥姥决定将她最小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妈妈,送给姑姥姥当女儿,但是,姑姥姥把我妈接过去不久,我妈就哭着喊着,偷跑回来了,从此,姥姥再没有将我妈送走。

后来,姑姥姥收养了一个女孩,并含辛茹苦把她抚养长大。女孩出嫁的时候,姑姥姥将自己所有积蓄都给她做了陪嫁。女孩成家后就住进了城里,后来有小孩就把姑姥姥接进城里带孩子,和她们一起生活。

没过几年,我家也搬进县城,我和弟弟妹妹都去念书,在我的校院旁,常见一座大楼,听说姑姥姥就住在那里,有时我在上体育课的时候,无意间回头,便看见姑姥姥坐在那座楼的门口,念着经,她虽没有发现我,但我想,她一定过的很好。 她听说,我们家现在也居于县城,并每次托人接送,来问候,探亲。

就这样,我在念小学的时候,姥爷去世,这件事对姥姥,以及我们所有的人的打击很大,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很多事儿,等我初三那年,姥姥也走了。那些年我时常梦见姥姥,甚至在睡与醒的数日里分不清她到底在或者已经不在了。姑姥姥也因为这些事情,变得憔悴,神志不清。

很多年过去,听说姑姥姥那边也出了很多事儿,她被送到我们这边,有些人说,姑姥姥是被赶出家门,我不知道,但是唯一知道的事,从那之后,姑姥姥便再没有回去,就一直住了下来。

因为谁都无力照顾她,她就选择了轮流居住,有时候在大舅家,有时候在二舅家,也有时在姨妈家,或我们家。姑姥姥年纪大了,反反复复地轮流定居了几年后,就在小舅家住了下来,慢慢地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眼花缭乱,耳朵也听不清了,饭也吃不下多少,就一直卧床不起,最后连一勺水,都咽不下去。日复一日的,她今年也还是走了。

在余生与孤独中挣扎了许多年,就在去年冬天,她虽看不清东西,听不清楚声音,却仍会坐在冬日稍暖的太阳底下,默默地念经,转经轮。我在她旁边一直坐到太阳落山,寒风凛冽的时候,她喜欢我的陪伴,总是不厌其烦地告诉我,她的许多往事,那些往事里有苦有甜,也有很多,是酸是甜都不知道的经历,她跟我说,她这辈子最遗憾的是,没有生下一个孩子。

我担心她会着凉,劝她到屋里去坐,她说她视力模糊,觉得屋里头一片漆黑,心里不踏实。有一次,天快黑的时候,她因上厕所,无意掉进了路边的一个洞窟里,差点儿出事。

她也总提起,我小时候的一些事儿,说我是一个特别乖巧的孩子,四五岁左右,就喜欢拿扫把、抹布等,学着大人做家务,一幅很利索的样子,谁见了都夸赞长大以后,一定特别能干。只可惜,后来……说着说着,她便哽咽着沉默,我知道,她是怕我难过,隐忍着静静地掉眼泪,并不会放声。可她还是不甘心,沉默了许久之后,又会跟我说:“闺女儿,拿着姑姥姥的拐杖,试着站起来,说不定慢慢地就可以行走了……”我也知道,她很希望我赶紧好起来。

姑姥姥走后,仍有许多闲言碎语,我知道,这正如她所说的,她是个苦命的人,所有离去的伤痛,像一团炙热的烈火一样燃烧着她的心,烧的她早已麻木。只是,我认为最惋惜的是,“她的余生,是带着孤独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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