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是“淫书之首”吗?不是,这部小说比金瓶梅低俗百倍
“明代第一奇书”《金瓶梅》不仅有“淫书”之恶谥,而且在一些人的心目中,还把它视为“淫书之首”、“古今第一淫书”,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持此论者,自然仍着眼于《金瓶梅》对色情的那些大描大写,但是,他们却不知道《金瓶梅》的这些露骨描写,却是有所本的。本从何来?那就是《如意君传》。
小说《如意君传》,又名《阔娱情传》。前有华阳散人《序》,序作于正德九年,后有相阳柳柏生《跋》,跋写于正德十五年庚辰(1520)。嘉靖时的一位理学家,读了小说后写了一篇《读如意君传》,纵横议论,深有慨慷。他的后人,读过此文后,颇有异议:“此何书而读之哉?”这位理学家姓黄名训,字学古,安徽歙县人嘉靖八年(1529)进士。其《读如意君传》,收在所著《读书一得》卷二。此书为嘉靖刻本,幸存人世。正因为《如意君传》比《金瓶梅词话》早刊刻了近百年,所以欣欣子在《金瓶梅词话序》中,才把它列为“前代骚人”之列:“其后《如意传》、《于湖记》,其间语句文确,读者往往不能畅怀,不至终篇而掩弃之矣”。
这篇小说不长,全文约九千余字。虽杂以文言词汇,但较通俗,与话本小说近似。特别是全篇出现了十二处诗、词、韵文,残存着话本小说亦说亦唱的艺术特色。它的故事情节也不复杂,主要叙述武则天的晚年淫乱生活。小说是这样开头的:
武则天宫后者,荆州都督士雅女也。幼名媚娘。年十四,文皇闻其美丽,纳之后宫,拜为才人。久之,文皇不豫,高宗以太子入奉汤药。媚娘侍侧,高家见而悦,欲私之,未得便。会高宗起如厕,媚娘奉金盆水跪进,高宗戏以水洒之,曰:“乍忆巫山梦里魂,阳台跻隔岂无闻?”媚娘即和曰:“未漾锦帐风云会,先沐金盆雨露恩。"高宗大悦,遂相携,交会于官内小轩僻处,极尽缱绻。
接着写文皇出媚娘于感业寺为尼。高宗即位,纳入宫,拜为左昭仪。高宗晚年,武氏擅权,诛害贤良;高宗死后,废太子,改唐为周,任用酷吏,与僧怀义、张昌宗、张易之相淫。以上显系参照史传,点缀成文,写得很概括。
而《如意君传》集中描写的乃是武则天与薛敖曹之间的淫乱行为,所占篇幅在三分之二以上。写武则天已是七十高龄,却得到一个伟岸雄健的青年男子薛敖曹,召进宫内,通宵达旦,逞欲恣淫。叙敖曹之出身,则说他是隋末陇西僭号秦帝的薛举后人。薛举的次子仁景有爱妾素姬,素姬与家僮通奸,生了薛玉峰。敖曹就是玉峰的次子。除了薛举一人之外,皆与史无征。可见,敖曹此人,系小说家虚构人物。“如意君”,就是武则天对他的爱称。并说武氏因此改元为“如意”。武氏年迈,敖曹离宫,先住武承嗣处,后来潜逃出走,“承嗣大惊,遣骑四布寻觅,不知所在”。小说结尾说:“天宝中人于成都市见之,羽衣黄冠,童颜绀发,如二十许人。谓其得道云。以后竟不知其所终”。
不难看出,《如意君传》的主要情节是虚构而成的。它与《剪灯新话》等小说篇什的不同点,在于毫无传奇色彩,而着力于露骨的性描写。可以这样说:在一部小说中,对性生活作肆意铺排描写的,并非首创于《金瓶梅词话》,而是《如意君传》开其端,它才是始作俑者。
读者如果细读《金瓶梅词话》,就会发现第三十七回有这样一句话:“一个莺声呖呖,犹如武则天遇敖曹。”
这就明白无误地告诉人们:在《金瓶梅词话》成书过程中,是有意识地吸收了《如意君传》的故事细节描写。
具体说来,《金瓶梅词话》第十八回、十九回、二十七回、二十八回、二十九回、五十回、五十一回、五十二回、六十一回、七十三回、七十八回、七十九回等的一些色情欲望描写,大都由《如意君传》中化出:或写动作一样,同出一辙;或写行为相似,同一模式:或具体描绘,一字不差;或大同小异,模仿痕迹甚浓。尤其是几段刻露的文字,更是公开地抄袭。如第二十七回“忽然仰身望前直一送”以下一段描绘,直接由《如意君传》移来,照抄不误。类此者,在第二十八回、二十九回、三十八回、七十九回中也可以找到。
这个谜题,可以说已经解开了:《如意君传》对《金瓶梅词话》的成书产生的影响,不容忽视;《如意君传》刊刻在前,在一些男女床笫生活描写上,是《金瓶梅词话》部分承袭了《如意君传》,而不是相反,也看不出《金瓶梅词话》的性描写更甚于《如意君传》。故而,说《金瓶梅》位于“淫书之首”,是不能成立的,也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至于这种承袭、照搬对小说形象起了何种作用,当在另一题目中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