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断袖之癖
《君子当归》
上集说到,知府正要判董白修重刑之际,黄北城的宫里来了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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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董济堂董白修医术高深品格端方,朱贵妃突患心疾,闻董白修有奇方可治,赐医官位,即日起速速进宫为朱贵妃诊治。钦此!”
“董医官,接旨吧?”
“谢主隆恩!”
董白修十分会做人,虽然这是在堂上,众目睽睽之下,但他接旨的同时,还是从袖里拿出一小卷银票递了过去:
“有劳公公了。”
他远离都城黄北城,已二十七年了,黄北城虽然还有一个家业宏大的董家,但他只在九年前祖母去世时回去吊唁,此外从未回去过。
仿佛他离开了黄北城,便不再是董家的人了。
不过,皇城根儿下的规矩,他是记着的。
这等阉人在宫里,宫里的消息最通,他们无欲最爱钱财。费了钱财,有时候是可以买命的。
此刻的董白修,便是花了多年的心思与钱财,买了一条命。
“董大夫。贵妃的病拖不得,即刻启程吧?”
“下官遵旨!”
公堂内跪迎圣旨的众人,等那公公领着董白修离开了好一会儿,还没彻底回过神儿来,这案子审着审着,主犯被当今圣上下旨带去升官发财了?
刚刚那位,确实是当今圣上身边信任的公公。
郑知府想起刚才自己还欲对董白修用刑来着,想到董白修有可能讨得了朱贵妃的欢心随后入了圣上的眼,他若得了势想起往日里对他不利的自己,那岂非……
但这……
郑知府从地上爬起来,想明白了其中利害后,他跑入内堂的脚步都因为慌张而显得踉跄:“顾……军爷,您刚才看到……咦?人呢?”
内堂的太师椅上,空空如也。
茶楼上,沐清尘站在纱窗后,看着董白修上了马车,低头沉吟片刻,才出声:
“阿树,咱们回吧。”
她算漏了一着。
董白修这二十多年一直安稳地呆在江南城,也就在他祖母吊唁时回去了一次,她还以为他死心了呢。
原来呀。
不过,到了黄北城,也未必就无趣了。
也好,反正她迟早也是要去的。
她身体不好,也不知能活到几时,有些账不算也罢。
但董家这一笔,她死之前,是必定要算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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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董白修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才拉开小盒拿出了里面的笔墨,略一思量,片刻功夫便得一信。
他将信封好,又掏了一张银票出来,才撩开了小窗的布帘,对外面骑马的侍卫拱手作礼:
“这位兄弟,可否帮忙知会马公公一声,此行走得急,有几件家事需交待家眷,还望公公能差人帮忙送封书信。”
侍卫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信与银票,伸手接过了:
“请董大夫稍候。”
信送出。董白修稍安了心,又闭目养神起来。
此刻,他有死里逃生的庆幸,也有运筹帷幄的得意。
这二十多年来,他凭着对妻子专一深情的形象,多为江南城里的富贵后宅妇人看诊。除了一些寻常病症,他知道很多后宅妇人的秘辛,更知道有不少夫人都是母凭子贵,才得了今日的财富与地位。
所以他这样多年来,最用心思研究的,其实不是医术,而是令怀孕妇人必定能生出男孩的秘方。
苏氏之后,这十六年,他便没有失手过,用了他方子的妇人,诞下的必定是男婴,而且母子平安。
那些后宅妇人里,有一位陆氏,是宫中朱贵妃的儿时蜜友。二人一个入宫为妃,一个随夫来了江南城,但仍时有书信往来。
宫里的朱贵妃,上次董白修吊唁祖母回黄北城时,无意中听人提起过:
朱贵妃虽然得宠,但只生了一位公主。虽然皇后生的也是公主,且皇后母族受皇帝忌惮,若朱贵妃能先诞下圣上的长子,他日可期。
董白修对陆氏特别仔细,年节都花了大价钱送上贵重药材与银票作礼,又特意嘱咐了陆氏,他的方子是秘密,不可外传他人,免得生事。
后宅妇人么,多是越不想让她说什么,她便越说什么。
这几年过去,董白修估摸着,自己手里有生男奇方的事,早已传入了宫中。
只是不知道,这救命的圣旨,当真是来得如此恰巧。
想到方才险些身败名裂当堂丧命,董白修不由握紧了拳头:
没想到那小畜生年纪轻轻,处理事情却如此周密,下手更是狠辣,竟然连他养了十六年的儿子都策反了,那家里的苏氏岂非……
也罢,苏氏知道的事情有限,不足为惧。待他回到黄北城,徐徐图之便可。
顾府幽雅院,沐清尘刚至院外,便被阿树一把拉住:“公子。”
沐清尘与阿树共同生活多年,对他的神情一目了然,用嘴型问:“院里有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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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点头,面色凝重,眼底也起了杀机。
沐清尘明了:院里来的不但是不速之客,还是难缠之客。
难道,那董白修,还找了杀手来对付自己么?
屋里的气息轻细绵长,必是内力不浅之人,阿树怕是调虎离山之计,亦不敢留沐清尘于院外,遂将她护在身后,示意她跟紧而入不可轻动。
沐清尘被阿树带得有些紧张,进了院,也未见丫环小厮来迎。院内虽未发现血迹尸体,但空气中确是有淡淡的血腥味儿的。
很淡很淡,一般人是无论如何也闻不出来的。
但沐清尘能。
也不知是否算上天眷顾于她,她命运不济,却有一个好鼻子――她从小便能闻到寻常人闻不到的气味,并能准确区分。
那淡淡的血腥味儿中还带着一点马鞍与风尘劲草长时间摩擦之后产生的气味,此外还有……
终于进了门,确定那一抹味道属于谁之后,沐清尘拉住阿树,哧的一声笑:
“顾将军回自己的小院,怎么还做起贼了?”
她的声音不高,但十分爽朗。那语气里,竟丝毫没有刚刚遭遇了筹谋多年之事一朝出了差错差点全盘皆输的失落。
果然,内室里啪的一声,似是有人负气将棋子摔下的声音。
几乎与此同时,顾长贺便黑着一张脸,从内室出来了:
“无埃,你又无功夫,怎地每次都能认出我来?”
这种感觉太特别了。
他武功甚高,内息也极稳,少有人不见他便能猜出他的身份。
“这还不是因为你进的是自己的院子么?顾将军如入无人之境,我要还不能猜一两分,怎么配做你的朋友?”
这院子,是顾长贺从军前住过的。
他得知她要来江南城,特意写信给顾尚书,说她是顾府的贵人,嘱咐让她住进幽雅院,府上各人好生侍候。
顾府确实也从上到下都配合了她对付董白修的各种策略。这一点,她是感激的。
是以对于顾长贺,她的态度十分友善:
“你此时,不应该是应旨回京述职么,怎地来了江南城?”
我那还不是因为想见你么。
这句话,在顾长贺的喉咙里滚了滚,终于还是忍住了没说出口:
如何告诉清尘贤弟,自己是个不喜女人只喜男儿的断袖,而且只心仪他一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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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贺这几日日夜兼程差点跑死了自己的宝马,只为先来江南城见沐清尘一面。
当真见到了人的此刻,他难掩内心的欢喜与愧疚。
欢喜终于见到了他。
他一身月华若练,一如当日,一举一动,一笑一凝,皆令他心折。
愧疚是他这一路,越跑越肯定,他日思夜想,见了最柔媚的妓子也提不起精神,便是因为他心里有了人。
这个人,与他一样是男儿。
是在他心里风采扉然无人可与之匹敌的清尘贤弟。
是他只想一直亲密地唤他的字无埃的药行大夫沐清尘。
他年已二十有三,但从十四岁起,便一直防守边防,是以至今尚未娶亲。
他是识了女人滋味的。
早在从军前,家里便给他抬了通房丫环,前几年战事稍平回来,家里也有意给他先纳妾侍,但他当时便对男女之事兴趣不大,只觉得那软玉温香也不过是宣泄,过后还是觉得骑马打仗杀敌更过瘾。
血气方刚么,他从了军,前些年打了胜仗后,也用过军妓,但他感觉,那也不过是一种身体上的宣泄,他的心,是不动的。
唯有见到沐清尘时,他的心,当真就动得厉害。
顾长贺第一次见沐清尘,是沐清尘首次护送一批药材进军营时。
当时为不引人注目,沐清尘穿的是普通大夫穿的灰衣,又长途奔涉,远不如今日风采迷人,但他一看他的眼睛,便觉得此人甚好。
再几句交流下来,又觉得此人极好。
沐清尘在军营逗留的几日,顾长贺日日都寻了时机去与他见面,也没有缘由,只觉得一见他便是欢喜。
那欢喜是心脏莫名地乱跳,雷一样跳着,如上阵杀敌前的期待,却又比那期待更深。说不出缘由,但又无由地觉得心花欲开。
那次沐清尘只在军营里呆了三日。
可他想他,足足三百多日,日思夜想,只要空下来就想,到后来,练兵的时候都有些走神儿。
他当真是,战事最胶着时想如何对付大银国的蛮子,都没如此的想他。
那种想念,直到沐清尘又第二次送药材进军营,见了面,这才好一些。
可沐清尘一走,那想念又像虫子爬上了心头。
半年前,顾长贺问部下副将,若时常想着一个人,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止息,代表着什么?
副将的回答让他足足呆愣了半日。
故事未完待我明天来续
小跑回来写个小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