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文
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苏轼《记承天寺夜游》
是啊,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可只有了这一颗“闲心”,才能看到竹柏背后的竹柏,月后的月。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你,散衣欲寝,抬眼,一隙月光从窗柩中透过,挂在屋檐上,洒在地面上,宛如泼了一层白霜。皎洁的柔软勾起你心中的几分缱绻,不着痕迹地抹去你的睡意。轻叹,微息,推门,而去。 “至于包藏祸心,怨望其上,讪渎漫骂,而无复人臣之节者,未有如轼也!”元丰二年,你受到监察御史台里行舒亶的弹劾,随后到来的,是国子博士李宜之御史中丞李定。一切视线在他们的笑容中扭曲,扭曲,正如他们眼中你的文章。 那时的你,满怀一颗忠心,却被人诽谤。
月光如水,将你的身子映得修长;墨发未束,随性披散。你独身于小路上彳亍踟蹰,四周寂静仅一道孤影相随,暗自神伤,这迷离的世间将自身思绪沉浸,不知脚下路往何处。团团雾气氤氲,芷兰仿若披上了一层雪,逐渐变成白绸,最后,化为一片片神秘的银纱,朦胧——正如你脚下的路,不知通往境界的那方彼岸。蓦地,一声鸦啼伴着稀碎的风铃,猛地敲回你的思绪。你打了个寒噤,因这似曾相识的.... 囹圄。风雨尖啸,挤进牢房,你眉间折叠出的纹缕在灯影下无限放大,似乎是你那拧着的心,灯芯似乎不忍,歘地拔高,带着你的身形猛然一颤。“陛下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一句牢骚,却于六月被何正臣拿来大做文章。若经种种,你被投入大牢。窗外,雷霆卷上闪电,恍如一把开天的青霜宝剑,猛地撼在你的心间“满意了吗?你们满意了吗?!”你在心底怒吼,旋即昏鸦的嘶鸣让你冷静下来——他们不会满意,除非你死。 原来,还差一颗“静心”。
定睛,已然是承天寺。月光下澈,影布石上,若积水空明;竹柏之影摇曳,恍如水中虚迷之荇藻。夜蛾飞过,恰似游鱼。墨染的天空低垂,一轮玉沁的明月与你相随,冷风吹。“尊兄可是仍难放下?”在你身旁,张梦得道。 呵。你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鱼?是鱼!”那个晚上,你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很快,你又露出了安详的笑容。“既然如此,那边就这样吧。”你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一瞬,你看开了生死,看淡了平常——尽管这是命运给你的一个玩笑。
“哈哈哈哈,梦得兄,此话怎讲,你看着满天美景,只是少了你我这等闲逸之人啊!”回眸,你开怀而笑。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说来容易,但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而你,做到了。 月光继续洒下,夜风吹起你鬓间的发,抚平你回忆留下的疤,将你的身影剪出一道银白色的无暇。你的眼中,明暗交杂,最后只剩下一颗“闲心在你的眸底一笑生花。
是啊,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可只要这一颗心还在,又怎会看不到竹柏背后的竹柏,月后的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