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冲演义》第三回:罗雄府智赢龙公主 牛头山独树义军旗(杨永明)

张彪低下头道:“我早知是龙爷家的,哪敢动一根汗毛!” 龙海天:“红旗上不是明写着的吗?”
张彪分辩道:“那也是它认得我,我认不得它。”
龙海天怒斥道:“抢了货,你还要追杀人,难道人也认不得么?多亏了这位小兄弟懂得江湖规矩,拦阻得快,不然,20多条命就要葬在你手里了。20多条命是小事, 恐怕你卧牛山寨今天就已烟飞灰灭了!”
张虎替张彪求道:“大哥,今日之事,全是他跟二头领赌输赢、争强好胜闹的, 看在他跟随你多年的份上,就饶他一次吧!”
张冲也附和说:“张叔,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来,好在他没有杀死人,就饶了他吧!”
张寿廷有些缓和:“既然二头领、三头领都说情,龙公子,你看咋样?” 龙海天也只好顺风撑船:“那大头领就看着办吧!”
张寿廷余怒不息地:“既然龙公子给咱老张的情面,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重打40大板!给我拖进去,别让烂肉臭血污了这聚义厅!”
张彪被几个大汉拖进内堂,随后便传来板子声和惨叫声,之后,大汉们便拖出了个下半身血淋淋的张彪。
张寿廷怒训道:“好你个张彪,不听高人言,吃亏在眼前。信了吧,你们信了吧,我这张冲贤侄的拳头测试应验了吧?龙公子,以后你们马帮出门,吉凶祸福都可以请我这个灵童侄子测测,灵光得很。你回去转告龙二爷,俺张寿廷改日一定登门谢罪。”
翌日,张彪完好无损地在寨内游荡。聚义厅,张冲噔噔走来说道:“张叔,昨天你唱了一出瞒天过海戏?”
张寿廷哈哈大笑:“戏是瞒龙海天那小子的,当然瞒不过你这灵童。”
张冲说:“瞒过一时,瞒不过一世?眼下我们山寨虽有上千号人、800条枪,只是弟兄们行事没有章法,乱哄哄各行其是,更有少数人,不分贫富,不辩青红皂白,见东西就拿,见钱就抢,这种行为,哪像仁义之师?”
张寿廷满不在乎地说:“嗨,你莫管弟兄们如何行事,花猫黑猫拿着耗子就是好猫。你只要张张嘴,转转拳头,尽管跟我过快活日子就是了。”
张冲仍耐着性子劝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张叔不是想成大气候么?照眼前这个样子,防务松弛,士卒也不训练,又无严明的纪律,特别是穷苦百姓的一个破包袱都不放过。张叔啊!有水才有鱼,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等把方圆百里的地皮都剥光了,还有我们的快活日子么?”
张寿廷有些不耐烦了:“我爬龙背(干绿林)已经四年了,那些团防谁敢惹我?还常给咱老张送钱送粮呢。如今又有你这颗福星高照着,官军来了,怕他怎的?打起仗来,你只要把这拳头在嘴里转转,乾坤不就扭转了么?”
张冲心想:“哦,原来这张寿廷是把我当作镇山的灵童供起来了。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乡,我必须离开他,拉起我的队伍另立山头,独树义军大旗,方可成就一番事业。”
晚饭后,在树林里一群弟兄围着张冲,听张冲绘声绘色地讲《水浒》故事:“且说这鲁达一脚踩住镇关西胸窝,一拳下去,镇关西叫道:打得好!第二拳下去,镇关西依然叫道:打得好!只是声音弱了许多;第三拳下去,竟然没声音回上来了。鲁达道:你小子装死吓谁?爷这会累了,待会儿再来收拾你!说罢便扬长去了。”
小卒问:“死了?”
张冲:“那还用说,这就是鲁提辖三拳打死镇关西,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众人听得入了迷,不愿散去,嚷着叫张冲再讲下去。
张冲道:“一晚上只兴讲一回。今晚全讲完了,明晚听啥呢?” 树林里,月光下,听张冲讲故事的人越来越多。
张冲:“话说黑旋风李逵怒冲冲奔上梁山,提起板斧便砍,才一斧,那杆替天行道大旗便轰然倒地,李逵又大步奔进忠义堂,把板斧架在宋江脖子上道:你这假仁假义的黑三郎,你为何抢了王员外家姑娘?”
好汉们又是入了迷。
张冲:“梁山上的英雄,杀贪官,诛恶霸,干下了惊天动地的英雄业绩,800年长传不衰,特别是林冲、武松、李逵、鲁智深……一个个英雄,至今还活在老百姓心中,就因为他们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爱憎分明、替天行道。”
这天晚上,聚义厅又有二人来投,解下蒙脸黑布……
张冲一看,惊道:“这不是朝臣、朝宽兄弟吗?张叔,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者氏二兄弟,兄弟两曾多次救过赵光廷。赵光廷被捉,他们还去劫过狱呢。”
张寿廷大喜:“忠义之士!忠义之士!我这里缺少的正是这些忠肝义胆之人。就说我的卫队吧,有好几回,见了强敌撒腿就跑,不是他们保卫了我,倒是我保护了他们。哼,这些个兔崽子们!好,你二人就编入我的卫队吧!”
者朝臣、者朝宽双手抱拳,齐声谢道:“愿为张大王两肋插刀,效犬马之劳!” 张冲趁机说:“张叔,为你的安危计,你必须有一支特别警卫队,关键时刻,方
能保你无事,有你在,才有弟兄们的饭吃。”
张寿廷大喜:“正合我意,就委托侄儿你来组建,山寨各支队伍任你挑,从外面招进来也行。这支队伍就按照皇帝卫队的名字取吧,叫什么来着?”
张冲:“羽林军,虎贲军。”
张寿廷大笑:“对,虎贲军,虎贲军好!你本身就是黑虎星下凡嘛。” 张冲令箭在手,便在各营挑选同族、同乡、正直、忠诚的人来。
张冲卧室。张冲对者氏兄弟安排:“你二人秘密潜回去和龙霖、起龙联系,把绿林自卫队的那些弟兄给我找回来,还有赵光廷旧部。不过要记住,弟兄们上山后,要装作认不得我。”
者朝臣回答:“三哥,我明白了。”
翌日,聚义厅。张冲:“张叔,你要扩充人马,眼下正有一个机会。” 张寿廷问道:“啥机会?”
张冲说道:“赵光廷被骗招安,手下的三千弟兄逃的逃、躲的躲,尽数隐入绿林,者朝臣弟兄最清楚这些人的去向,何不派他们给你招来?”
张寿廷大喜:“好哇!咱老张要打天下、坐江山,这点人马抵个俅,三千五千不嫌少,十万八万不嫌多,就派者氏兄弟前去,把赵光廷的人马给我全拢过来,咱老张重重有赏!”
者氏兄弟回复道:“是,遵命!”
这日,张寿廷正和众头领在聚义厅议事时,者氏兄弟领了一班人马进来。者朝臣禀告:“奉大王旨意,我们已找得50多位弟兄来。这是龙霖,这是我们二寨主、三寨主、四寨主。”
龙霖双拳一合,说:“拜过张大王,拜过二寨主、三寨主、四寨主。”
以下是李凤昌、何起龙、普占恩、韩正祥、杨仲华、者品清、龙开国、陈绍华等一一拜见。张冲均装作与众人不熟,只作一般性地还了个礼。
张寿廷十分不满地问道:“就这几号人?”
者朝臣说:“这是第一批,过几天还要来,人多目标大,怕引起官府怀疑。” 张寿廷转怒为喜:“这还差不多。”
张冲道:“张叔,才来了者家兄弟,便招来了50多人,这50多人又将招来多少人?”又转向众弟兄说:“弟兄们一路辛苦了,我们张大王的脾气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今后你们尽力去招吧,张大王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张寿廷大笑起来:“对!对!对!云鹏贤侄说得对,咱老张就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嘛。现在我宣布,谁给我带来一千人马,咱老张就封他为五寨主,并将1000人马归他统领。今天就当场兑现,这50多号人就全归了二寨主,编在虎贲营!”
众兄弟齐声回敬:“愿听二寨主约束!”
当晚,张寿廷内厅,张虎、张彪同时进来。张虎说:“大哥,你今日说的话怕有些欠妥吧,如果张冲把赵光廷那3000人马都招来,也全归他?你不怕客多主人少,喧兵夺主吗?”
张彪也凑合:“张冲人小心大,鬼得很,他到各营挑虎贲营,那些平时听他说
《水浒》的人都吵吵嚷嚷要跟了他。大哥,你得提防着点,别让他把人心都抓了去, 把咱们都架空了。”
张寿廷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以为咱老张只是个有勇无谋的粗人?咱是粗中有细的张飞,今天说的话,只不过是招兵买马的招术。什么喧兵夺主?权杖永远只会握在我老张手上!虎贲营最多不会超过百十号人。说什么抓了人心去?我早想好了,给他说个媳妇,这样就有两大好处,一可收买他的心,让他永远感激咱老张;二可套住他的身,有了家小他想怎么样时,自然也就有了许多顾虑。”
张虎附和:“姜还是老的辣,原来大哥早有安排。” 张彪也赞道:“还是大哥高明。”
张寿廷把虎眼眯成一条线,叫二人凑拢过来……
数日后的一个晚上,张寿廷住处,张冲被传唤来。张寿廷关心地问:“贤侄,这几日训练,累不?”
张冲:“为张叔训练虎贲营,再累也不能说累。今晚单独招小侄来,是否有特别的事要小侄去做?”
张寿廷:“公事没有,是私事。贤侄,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个媳妇了。” 张冲坦诚回道:“张叔,我家中已经有一个了。”
张寿廷满不在乎:“嘿!有一个又咋样,远水不解近渴嘛。” 张冲认真地说:“过几天我把她接来。”
张寿廷焦躁起来:“那些有钱人,哪个不是大小老婆成党又成群,咱山寨的其他头领,也有三五个,唯独你总是推三阻四,莫非想溜?”
张冲猛吃一惊,连忙解释:“小侄有家难奔,还能溜到哪里?为表明我的心迹, 但凭张叔做主。不知张叔给小侄说的是哪家姑娘?”
张寿廷笑道:“哈,我是给你开个玩笑哪,你真是叫不醒就不醒,一叫醒就变成个馋猫子!急哪样?这姑娘就是你的同族,曲靖、富源、陆良、罗平四县黑彝大总管、大土司龙宪江的侄女、龙海天的妹妹龙公主龙二妹。说媳妇看舅子,龙海天一表人才,其妹还会是个丑八怪?这门亲事订成,还可解了两家冤仇。贤侄,不辱没你这身份吧。”
张冲喜道:“侄儿还怕高攀不上呢,早听说这龙公主天生丽质,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又善弓马武艺,手使双枪,百发百中。还没有人求得下这门亲呢。”
张寿廷继续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嘛,说得成说不成都要上门试试。贤侄,拿出胆量来,没准,这就是你的缘分。”
正说着,媒人回报:“秉大王,龙家发话说,必须由二寨主亲自上门相亲。”
张寿廷立马安排道:“贤侄,明早就下山,别把头插在裤裆里,带上虎贲营,威风点!我再把杨成林、李发之也派给你,别让龙宪江小看了咱卧牛山。”
张冲昂首挺胸,高声答道:“是,小侄一定努力去做!” 张冲走后,杨成林、李发之又应招而来到张寿廷旁边。张寿廷问二人:“我与张冲,你们和谁最亲?”
杨成林回答:“舅,天上月亮明,地上舅舅亲,我们与你是血亲。” 李发之也说:“表叔,我们与张冲只是拜把兄弟。”
张寿廷心里得到了安慰,说:“这就对了,咱们这血亲是哪辈子都打不脱的。张冲人小鬼大,野心不小,现在派你们进虎贲营,给我多盯紧点,有动静就向我报告。万一他要造反,你们就把他干掉!以后虎贲营就归你们带领。”
二人对视了一眼,朗声答道:“是!”
第二日上午,天空晴朗,张冲带了虎贲营,驰向罗平马街洒午子村。
罗平马街洒午子村龙府,一套古色古香的三进四合大院,八名彝兵持枪分列两旁。门楣上,挂一块大扁,上有康熙帝亲书的“世镇罗雄”几个红底金字,闪耀着百年辉煌。张冲一行人到来,门卫禀报后,龙海天出门迎接。
龙海天抱拳道:“二寨主,请!” 张冲抱拳回礼:“龙公子,请!”
张冲只带了龙霖、李凤昌、何起龙、者朝臣四人作随行侍卫,其余由管家安排在前院休息。
二人边走边聊。龙海天说:“二寨主,谢你那天救我!”
张冲抱拳道:“那是龙兄祖上有德,故那枪弹总挨不了你身子。”
龙海天有些遗憾:“祖上有德,故那天正遇了救星。今天你来却有些不巧,伯父早逝,阿爹还未回来,只有伯母在堂。我这伯母可是个难剃的头儿。”
张冲试探着问:“府上相亲有哪些规矩?”
龙海天:“既遵父母之命,也讲媒妁之言。可我这小妹心高气傲,有些倔强,多少公子哥儿全叫她打跑了,只有她的话才算金口玉言。”
张冲说:“但请龙兄帮忙。”
龙海天:“帮忙是一定的,这就要看你的缘分和本事了。”
一行人说着便走进客厅。上罢茶,龙母从屏风后转出,众人连忙起身迎接。龙母挥手示意:“免礼,请坐!”
一行人坐定,龙母环视众人问:“哪位想做我的乘龙快婿?”
张冲站起来躬身施礼道:“在下张绍禹,又名张冲,字云鹏,现年18岁,泸西小布坎黑彝,父亲张翼廷,前清武官,去年病逝。现有家母万氏在堂。父辈弟兄二人, 生有四子,按尧、舜、禹、汤排名,我为第三。请伯母赐教。”
龙母逼问:“既为良家子弟,又按有德之君排名,为何不遵守法度,爬了龙背、进了绿林?”
张冲无奈地答道:“皆因两年前绍禹卖猪回来,正遇穷朋友赵光廷因欠债被恶人吊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用卖猪之钱救了赵光廷。后赵光廷因父亲、妹妹被恶霸欺侮,杀了恶霸上了山,集众劫富济贫。官府污我勾结赵光廷造反,无奈之下,亡命天涯,隐姓埋名,藏身绿林。”
龙母委婉推辞:“论同族、门庭,与我龙家旗鼓相当;论年岁人品,与我家二妹也相匹配;逼上梁山,也情有可原。只是三公子眼下正流落江湖,尚无正当职业,加之女儿尚小,怎耐那鞍马之劳。这门亲事,等过两年再说吧。”
张冲内心想:“张寿廷催我说亲,分明是想以此拴住我,而龙母不允,看你张寿廷还有何话可说!”于是便起身说:“伯母说再等两年,那就再等两年吧,绍禹就此告辞!”
“且慢!”随着一声娇喝,屏风后转出一位英姿飒爽的美人来:柳眉大眼,白里透红鹅蛋脸,艳压群芳;苗条身材,大红戎装,光彩照人。宛如《水浒》中的扈三娘,又像杨家将中的穆桂英,众人一眼便呆了。
美人边走边道:“阿妈,孩儿今年16岁了,已不是个小孩儿,三公子行侠仗义, 而今被逼走江湖,哪能以一时之成败论英雄?你只问他身世,却不问他本事,更不问他志气,咋能就此撵人走呢?”又转身对张冲说:“三公子,既来之,则安之,生意不成仁义在,敢和我比试比试吗?”
张冲站起推道:“男女有别,不合适,不合适。”
龙海天:“云鹏,难道你还不明白,小妹这是在给你机会要比武招亲哪?”
龙母冷冷说道:“我这女儿天生野性,经她手上不知打发了多少公子哥儿。要赢她,得先掂掂自己的本事!”
者朝臣说:“三哥,难道一个大男人还怕一个小女子不成?” 何起龙也劝:“三舅,比吧,兴许还能比出个舅母来。”
龙霖点点头:“穆桂英还赢过杨宗保,樊梨花也败过薛丁山。若有缘分,败了也赢。我看这龙公主,必定是你将来干大事的好帮手!”
张冲幡然醒悟,笑道:“闻名不如眼见,龙公主果然巾帼不让须眉,承蒙公主看得起,张冲敢不奉陪,不知公主要比哪一路?”
龙二妹双手摘下福禄寿银盘帽,亮出闪闪发光的晾帽皇冠,反问道:“十八般武艺、跑马射箭、飞枪打飞石,不知三公子会哪样?”
张冲:“十八般武艺和跑马射箭,这些冷兵器时代的武艺已渐被火器时代所淘汰。就比飞枪打飞石吧,这是当今战场上最派得上用场的技艺。”
龙二妹柳眉一扬:“三公子,可想好了?输了可别后悔,这可是本公主的杀手锏哟!”
张冲响当当地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旋即又微笑着说:“不过, 我想,打仗不仅在白天,夜战还会多些。从实战出发,再加场夜打香火。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龙二妹思忖:“夜打香火?我可没练过,自然也是他的杀手锏了,如果前场输了,也可用后场补救,最起码可以打个平手,看起来这张云鹏的脑瓜子太好使了。” 于是脱口道:“甚好,二妹也向你讨教讨教。”
这当儿,大总管龙宪江哈哈大笑着走进厅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让老夫给你们当个评判,咋样?”
龙二妹顺口喊了一声:“阿叔。”
龙海天介绍:“阿爹,这就是那次救我的张云鹏。” 张冲连忙拱手拜见:“阿叔!”
龙宪江用右手拍拍张冲的肩膀:“好!好!好!老夫感谢你了。不过,现在还不是拜丈人的时候。我这侄女鬼花样可多了,连老夫也常常摸不准她的招路。贤侄,脑袋放灵活点。”
龙二妹撒娇地说:“阿叔真是……”
春阳西斜,晴空万里。演武厅上,坐了龙氏一家和牛头山上下来的好汉,两家兵将分列两旁。
校场对面林子里,三名女兵各执弹弓银珠,引弓待发。
龙宪江一声令下,龙二妹银马红装自南飞驰而来。刚至厅前,一颗银珠飞起,只听“叭”的一声,空中顿时闪出了一颗火星,场上一片喝彩。稍停,又见龙二妹转马飞回,只听“叭叭”两声,两颗银弹又闪成两颗火星!
“龙公主,龙公主……”场上一片欢呼声!欢呼之余,张冲的弟兄们便为张冲捏起一把汗来。
龙宪江又是一声令下,便见张冲红马锦衣自南飞来,到演武厅前,又听“叭”的一声,空中顿时闪了一颗火星,场上也发出一片喝彩声。待张冲飞马驰回,又听“叭叭叭”三声连响,东边天空上同时闪出三颗金星!
众人惊呆了,随后便爆发出一片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三位女将嘻嘻哈哈奔出了树林。龙二妹驱马上前含羞道:“阿哥,你觉着不公平吧?”
张冲笑答道:“好鬼灵的二妹,正是这个不公平,才能分出个输赢,阿妹,我服你了。”
龙二妹含情脉脉道:“阿哥,我也服你了。”
晚饭后,金鸡西落,夜幕垂挂,六炷香火在10米开外一字排开。黑暗中,龙二妹举枪一瞄,待六声枪响之后,还剩两个红点在前面闪闪烁烁。场上响起一片喝彩。
轮到张冲时,他却命人把靶子往远处推了又推,直推到红点似萤火虫般的微弱细光。随着“叭!叭!叭!叭!叭!叭!”六个点射,远处便闪了六点灿烂……
场上腾起一片欢呼,有人直接喊道:“二姑爷,好枪法!”“二姑爷,神枪手!” 龙宪江热情地牵了张冲的手道:“贤侄,客厅说话。”
龙府客厅,龙宪江笑问道:“贤侄枪法之神奇,令老夫惊叹。不知贤侄可认得我这府上‘罗雄’二字何解?”
张冲侃侃答道:“‘罗雄’,是宋时37部首领之一,部落以首领的名字命名,部落管辖之地也以首领的名字命名;‘罗雄’是罗平之前世名称;‘世镇罗雄’,是指龙氏作为罗雄的传人,受康熙皇帝之册封,世世代代管理这四县地盘。”
龙宪江拈须含笑点头:“广西府之‘阿卢’又作何解?”
张冲又答:“‘阿卢’是唐时东爨乌蛮七大部落之一。后滇西南诏利用两爨大鬼主之矛盾并吞了爨地,建拓东城于昆明,阿卢部举兵对抗,被打败后,便隐入天造地设般的阿卢古洞,休养生息,发展壮大为弥鹿部。五代时,弥鹿部发展成为师宗、弥勒、吉输等部,并与罗平的罗雄、陆良的落温、路南的罗蒙等部并列为东方乌蛮37 部。”
龙宪江再问:“37部最辉煌的历史是什么?”
张冲再答:“宋时,37部结成大联盟,在师宗、弥勒、吉输等部总首领自杞的领导下以泸西为中心建立了滇东‘自杞国’,为了支援南宋抗金战争,自杞国人每年都将价值白银20余万两的数千匹云南战马输向南宋。作为自杞国传人,小侄为先祖们不辞艰辛、不畏险阻开辟南方战马丝绸路,有力地支持了岳飞的抗金战争感到无比自豪,决心干一番事业,无愧先祖,也无愧于今生!”
龙宪江大喜:“贤侄,在你身上奔流着咱彝家先祖智勇无畏的热血。你俩的婚事老夫允了,罗雄部与阿庐部再次联姻,但亲事尚不得速办。一家人不说俩家话,你在张寿廷处可否如意?”
张冲面露忧色:“张寿廷1000多号人马,实乃无纪律、无大志的乌合之众。我多次进言都被顶回,还派人监视我,并想除掉我。在卧牛山,我度日如年,好无奈呵!”
龙宪江:“张寿廷鼠目寸光,不是英雄;唯利是图,不辨是非,实为一草寇。莫说唐继尧收拾他十分简单,就是我手下的数千号彝兵,收拾他就像拔一棵萝卜,反正卧牛山好景不长,以你的才能,必须独树旗帜,再打地盘,自奔前程。否则,到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张冲恳求道:“请叔父指点迷津。”
龙宪江说:“我所辖境内有一座山,纵横五百里,如一条莽莽苍苍的巨龙横卧在滇东高原,故名龙海山。这龙海山位于贵州、罗平、师宗、陆良、曲靖、富源六地边缘。是个六不管的空白地带,山峰重峦叠嶂,山坡林大篝深,地形复杂,进可攻退可守,中有牛头山、五里箐等制高点可供数千人安营扎寨,实乃英雄豪杰创业的理想根据地。贤侄若入此山,便如虎进深山、龙归大海,先得了地利;然后招贤纳士,安抚百姓,养精蓄锐,又得了人和。一旦天时顺应,便可出奇兵西指昆明,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张冲茅塞顿开,大彻大悟道:“小侄自幼爱读《三国》、《水浒》,《隆中对》背得滚瓜烂熟,至今方才找到了创业的导师。阿叔真是当今诸葛亮呵!”
龙宪江道:“你占领龙海山后,阿叔在暗中策应你。你另立山头之日,也就是你和二妹的完婚之时。”
张冲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张寿廷有恩于我,还望阿叔手下留情,我当寻找机会,报过他大恩再走。”
龙宪江点头赞道:“云鹏,真君子也!” 清晨,卧牛山聚义厅。
张冲匆匆进来向张寿廷说:“阿叔,探马报,离此40里官道旁的靠山镇,今晚将住进百多匹驮马的运粮队。这是唐继尧想称霸西南专门送去拉拢贵州军阀的,这已是第五批了。我们敢不敢抢?”
张寿廷大喜:“抢!咋不敢抢?山上正缺粮呢。这不是瞌睡遇上了枕头?” 张冲道:“谁去抢?听说唐继尧派了他的韦杵降魔团专门押送呢!”
张寿廷看看张虎,张虎面露惧色:“大哥,唐继尧的粮,我可不敢惹。”
张寿廷又望望张彪,张彪摇摇头:“大哥,在官道上劫粮,又那么远的路程,我还没干过。”
张寿廷焦躁起来:“没用的东西!只会吃窝边草、贪枕边食,唐继尧咋了?官道咋了?说白了,你们是怕韦杵,我亲自去!”
张冲自告奋勇站起来:“这点小事,哪能劳阿叔大驾,我们虎贲营不能叫张叔白养,小侄上山半年,尚无尺寸之功,这趟买卖,就由小侄来做。”
张寿廷转怒为喜:“事急现英雄,还是云鹏有胆量,那你就先测测吉凶。”
张冲:“已测过了,虽是有些别扭,只不过要走些弯路罢了。不义之财,取之当吉,请张叔加派300名弟兄跟我去运粮。”
当晚,靠山镇上,或三五成群,或六八一队,来了百十号人,全在几家小酒馆里吃喝起来。夜幕降临,来了一支马队。
马上一个军官喝道:“李帮头,看好了,先住进店去,老子饿死了,等我们吃过,再来换你们!”
李帮头答应一声“是”后便低声骂道:“狗杂种!光你们是娘养的,别人都是泥巴做的。”
40余个兵分别闯进两家酒馆。
店小二纷纷吆喝道:“老总们先坐,菜早准备好了,就来!” 无兵的酒馆里,者朝臣一伙探水的好汉已吃结束。
店小二:“客官,走好。”
忽然,街上传来一声尖利的唿哨,众英雄突地拔出枪来,缴了众兵的械,40余人全被押进一个大院里。李帮头等人也被押到另一个院子。又是一声唿哨,300人拥进小
镇,将粮食分装起来。
张冲下令:“龙霖、李凤昌、杨成林、李发之,各指挥一个分队,分别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出镇,绕一段路再会合回山。”
运粮队四处奔散去了。
张冲命何起龙、者朝臣:“虎贲营一人一匹马,余下的全数带上,随普占恩朝运粮队来的方向跑,马铃声越响越好!”
马队摇着响铃跑出镇南,跑上官道,消声于黑暗中。两个月后的中午,聚义厅里。众头领议事。
张寿廷:“贤侄,上次抢粮一事,已过两月余,因你尾巴割得干净,山寨既添了枪、又添了粮,也没留下后患。现在看来已无事,要不,再抢他娘的一回,咋样?”
张冲连连摇手道:“阿叔,万万不可,上次之事,唐继尧捏着鼻子吃了个屁, 又找不到我们的去向,把韦杵臭骂了一顿,并增派一个骑兵营分段巡逻。如果我们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张寿廷:“既然这条路已走不成,那山寨的粮也不多了。你们说说,上哪儿去讨呢?”
沉默许久,见众人不吭声,张寿廷焦躁起来:“那就各带各的人马,各找门路, 各显神通,即便用他十天半月,也要给我筹下半年的粮食来!”
张冲回营安排:“弟兄们,机会来了,明天,除了人、马、枪之外,什么都不许带,以免引起张寿廷的怀疑。龙霖、起龙带10名弟兄打前站,先到我丈人家,请他具体安排,余下弟兄,明晨出发。”
翌日清晨,卧牛山各路人马纷纷集合。张冲辞过张寿廷,毅然率队下山。半路上,张冲令队伍停下,面对卧牛山抱拳道:“阿叔,谢你两次救我,谢你借我一块地盘,会拢了百十号英雄。不是你不仁,也不是我不义,您实在不是个干大事的人啊, 照这样胡混下去,卧牛山早晚难保!不过,您放心,小侄是个知恩必报之人,一旦混出个名堂来,我龙海山一定接济你卧牛山!正是为了这一天,小侄才毅然离你而去。阿叔,你要多多保重啊!”
说罢,两行热泪便流了出来。默然一会儿,猛地勒转马头,手一挥:“走!绕道金牛寨,别让张寿廷知了咱行踪。”
夜幕降临,洒午子村。龙霖、何起龙在村口守候,张冲率队奔驰而来。
龙霖说:“三公子,一切都安排就绪。” 张冲:“好!”
何起龙报告:“三舅,龙公主正在房里等着哩!”
张冲开怀大笑:“好!那就按照咱彝家抢婚的习俗。起龙在前引路,龙霖、凤昌、朝臣、朝宽、正祥、占恩、庆云、仲华、成林、发之、开国、绍华,跟我抢亲去,放野蛮点,凡阻拦的都给我用摔跤的方式放翻!”
张冲率队一路冲进龙府,大声呼喊“抢婚了,来抢龙公主了”。家丁们全力阻拦,却被众英雄一一放翻,家丁们一边哼着“哎哟”,一边伸着拇指:“好身手!好身手!”
张冲直奔后堂,从窗户跳进闺房,背起了龙公主就走。四个丫鬟跟在后面,边跑边喊:“抢人了!抢人了!”
家丁们也爬将起来,边追边喊:“抢人了!抢人了!” 一行人冲出龙府,在镇外边和虎贲营会合。
张冲和二妹同骑了一匹马,率队刚到村口,忽听一声唿哨,四下便猛然亮起百拾支火把,照耀如同白昼。
前面一群人中传出龙宪江洪钟般的声音:“站住!张云鹏,哪里走!古话说,为老婆,拜丈人。丈人还没拜,就想白得我龙二妹?”
随后又传出龙母的娇喝:“张云鹏,哪里走!俗话说,为老婆,求丈母,阿妈还没求,竟敢明抢我掌上珠?”
二人连忙下马,张冲上前下跪叩拜:“张冲拜求阿叔、阿妈了!” 龙宪江、龙母这才开心大笑。
龙宪江问:“贤婿,可记得今日是啥日子?”
张冲想了想,摸摸脑壳说:“哎呀!小婿蜗居深山,已是‘山僧不解数甲子’了。” 龙二妹指指火把:“笨阿哥!”
张冲恍然大悟,两人同时放声说:“火——把——节!”
龙宪江道:“老夫特为你们组织了六支歌舞队,点亮六十六支火把,六六大顺。让火把为你们赶走邪魔,让火把为你们照亮锦绣前程,咱彝家历来是个欢乐的民族。走啊!姑娘、小伙子们,尽情地唱吧,尽情地跳吧!”
龙二妹道:“彝家女儿爱奔放,一夜狂舞到天亮。走啊,姑娘们!”
张冲也说:“彝家儿女爱奔放,听见三弦响,脚板就发痒。走啊,弟兄们,愣着干啥?”
演武场上,六堆篝火在熊熊燃烧,大、小三弦队、舞蹈队围成一个大圆,把张冲、龙二妹围在核心,尽情地唱啊,尽情地跳。
五百里龙海山,莽莽苍苍,重重波峰组成一条巨龙向南奔腾而去。主峰牛头山山腰险要处,新建一道城墙,城墙门额上大书“牛头山寨”。城墙背后土木房围起一个大院,后为梯级而上的三重房,第一重为聚义大厅。大院中央,树一杆大旗,旗上单书一个“义”字,红底金字,在风中“哗哗”飘扬,义军聚在旗前,神情肃然。
隆重的祭旗仪式后,张冲庄严地说道:“弟兄们,我们为什么拉出来?不为别的,只为今天独树这杆大旗。我们之所以称义军,义军就是正义之师,正义之师就是要除暴安良、劫富济贫,这就是义军和土匪的根本区别。梁山好汉之所以被称为义军,世世代代被人传颂,就因为他们只与土豪恶霸、贪官污吏作对,保护贫穷受苦之人。弟兄们看看,我们这面大旗上写着几个字?”
众人道:“一个字。”
张冲:“不,写着三句话呢!”
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是一个字嘛,咋说三句话呢?”
张冲朗声说:“这三句话是:上等之人差我的钱,中等之人莫照闲,下等之人和我来过年。以后,我们义军的每个行动,都由这三条来管着。谁违反了,就是犯了规,谁就是想砍倒我们这杆大旗!那么,他的脑袋就得搬家!”
众人都嗡嗡嚷嚷背诵起来:“上等之人差我的钱;中等之人莫照闲;下等之人和我来过年。”
张冲大声道:“弟兄们,没有规矩,成不了方圆;没有纪律,成不了气候。东京有个大相国寺,香火十分兴旺。为啥呢?就因为数百名和尚皆有严密分工,各守规矩,念经的管念经,撞钟的管撞钟,茶头管饮茶,水头管喝水,菜头管种菜。鲁智深就在那里当过菜头,因而秩序井然,五百年长盛不衰。我们义军该不该如此?”
众人同声道:“应该!”
张冲提高嗓门说:“现任命龙霖、李凤昌、何起龙、者朝臣为四大金刚,也就是龙海山的‘四梁’;龙庆云、普占恩、李发之、者品清、龙开国、杨成林、者朝宽、陈绍华为龙海山‘八柱’,全部人马分为四个分队,分别由‘四梁八柱’率领。我和龙公主为正副首领,公主协助龙霖管粮草,龙庆云主军事,快马普占恩、杨成林管探马。编队后,‘四梁八柱’到聚义厅议事。”
聚义厅,正墙中间书一个巨大的“义”字,上画牛头,两边书对联曰“只因不义金珠去,致使英雄聚义来”。中间坐张冲、龙公主,“四梁八柱”分坐两旁。
张冲说:“弟兄们,我们上龙海山已经两个多月了,已办成两件大事:一是完成了山寨的营建,山寨已能住下上千号人马;二是已收拢赵光廷旧部六百多号人马,随着人马的壮大,也带来了新的困难。罗雄府支援的粮食已快完了,我张冲总不能光吃丈人。更重要的是,要使这杆大旗不倒,必须让它真正树在百姓心目中,那我们就得拿出实际行动来,干几桩百姓们拍手称快的事。”
龙霖:“大头领说的是,我们不能坐吃山空,打几家土豪。一惩恶霸,二实山寨,三扬名声,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何起龙:“三舅,要打就选择最大最恶的、百姓最恨的打。” 张冲转头问龙二妹:“阿妹,方圆百里,哪家最恶?”
龙二妹回答:“最恶的就是海寿农家,特别是他那个儿子海松,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横行乡里,连夜哭的娃娃听到他的名字,便顿时止了哭声。百姓们暗地里编了一首歌唱道:
龙海山上有大虫, 欺男霸女深山中, 只要听到海松名, 夜哭娃娃把头蒙。”
正说着,李发之带了一个人进来。
李发之报告:“三哥,今日我和几名弟兄下山打探消息,正遇这人要上吊,说他有血海深仇,但又告官无门,我们便把他领了回来。”
那人“扑通”跪下,大哭道:“求张头领为我做主!”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