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续:16金秀:我终于见到了少平哥
兰香:夜已经深了。这深了的夜里,我无法入睡,我想念少平哥。可是,我能向谁诉说,又怎能诉说?兰香,在这无眠的夜,我只有与你笔谈。笔谈中以慰我被爱情折磨的心魂。
兰香:
来大牙湾的第十七天的下午五点二十五分,我终于见到了少平哥,我亲爱的日思夜想的少平哥。少平哥站在我面前的刹那,我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整个人僵在了那里。不知过了多长时候,我才恍然,啊!这是真的,这是在大牙湾医院的2号门诊室,这是我工作的地方,这是和少平哥在同一片天空下——大牙湾煤矿。是少平哥来看我了,他从同城学习回来就来看我了。天呐,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双手放在桌下,右手偷偷掐一下左手手背,疼痛感顿生,啊!不是梦境。我弱弱地喊了一声“少平哥!”刹那间,整个身心都沦陷了。我像被情感操控着的木偶,面颊发烧,心慌意乱,不敢大胆多看一眼少平哥高山一样伟岸,阳光一样明媚的体魄。
那时,我正好处理完最后一个病号,诊室里只我一人。也许,也许少平哥是故意等我空闲下来,才猛然站在我面前的吧?此时,还有半个钟点到下班时间,我脱下白大褂,对我日日夜夜牵挂着的少平哥说了什么?我毫无印象,我只是跟少平哥一起出了医院楼,我们相跟着,是往少平哥宿舍走,亲爱的少平哥就在我身边,我们形影相随地走着。
迎面来了少平哥一位工友,叫安锁子。安锁子跟少平哥说话,好像话中夹枪带刺,说话时,一双小眼睛放出贼溜溜的光,盯着我看。看得我不好意思站在那里,就紧走了几步,站在不远处等少平哥。
可是,我忽然感觉身后有不大对劲的声音传来。转身看时,发现少平哥和那个叫安锁子的人打起来了。我一下就懵了,大声呼喊少平哥,跑过去阻止。但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嘴里还说一些我不大懂的话语。谁也不肯妥协。我几乎就要急哭了,喊:哥,少平哥!你们别打了!
一定是我惊恐的大叫声,吓坏了少平哥吧!他终于停止了扭打,安锁子随即也停了下了。他们两个又嘟嘟囔囔地说了些什么,我没在意,也顾不得注意。
我和少平哥一起到了他的宿舍。
兰香,我进了少平哥的宿舍,真是大吃了一惊啊!宿舍里整理得井然有序,清新如洗。单人床挂的帐子也洁净如新。少平哥虽然是热情地让我坐,又给我倒水。但我分明感觉少平哥对我的态度,是一种客气加热情,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把自己摘除在外,把我当作尚未长成的小妹妹。兰香,写到这里,我……我真是心痛加迷茫了。我一定要抚慰少平哥心伤,我要让少平哥像爱晓霞姐那样爱上我。好兰香哩,我该这么办啊?告诉我!
兰香,我对少平哥宿舍的干净整洁大加赞赏。可是,你知道他怎么说么?他说:是惠英姐帮他收拾的。当时,我的表情一定是诧异到令少平哥感到不安吧!他随即介绍了那个叫惠英的姐。他说惠英姐是他师母,一直在帮他收拾屋子洗衣服。师傅因为工伤去世,时间长了,就由“嫂子”改口叫了“姐”。
兰香,少平哥说起惠英姐的时候,我第六感觉好痛,我能听得出少平哥对惠英姐的感情。但我又不好说破。我只能洋装没注意,甚至还要跟着夸赞惠英姐的勤劳,感谢她对少平哥的关心。兰香,对于晓霞我只能是崇敬,并跟少平哥一样去缅怀。可是,可是,对于那个惠英姐,兰香,我心里的滋味可真是五味杂陈啊!
兰香,我们从小到大,不是姊妹胜似姊妹。自打记事起,少平哥在我心目中就是高山一样的存在。不,他是照耀着高山的太阳。后来,懂得了儿女情长,我就想着,若能找一个少平哥那样的男人,该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啊!
少平哥跟晓霞姐恋爱了,我看得出来你替少平哥高兴。
可是,兰香,你知道我内心深处的矛盾和斗争吗?那种失魂落魄般的感受折磨着我那颗暗恋的心灵,我常常彻夜失眠。后来,顾养民追我了。他那样的重情和执着,但是,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徘徊,我的灵魂在忍受着爱与不爱的煎熬。有时候,我会自我安慰,顾养民有什么不好啊?既然得不到自己所爱,那么,爱自己的人那么深情,顺其自然,也未尝不可啊!
晓霞姐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子,又跟少平哥轰轰烈烈地相爱。可是,兰香,上天就是这么的不公,一场洪水,夺走了晓霞姐年轻的花朵一样的生命。我为少平哥痛失“骄杨”而痛苦,而悲哀。
兰香:你知道,那时我是顺其自然地接受了顾养民,自打晓霞姐牺牲之后,我的一颗原本沉淀下来的心,再也无法宁静。每日里,那颗爱恋着的心魂,就像着了魔一般,想的都是少平哥怎样怎样地被命运折磨。只要一闲下来,睁眼闭眼,都是少平哥的身影。他的痛苦,他的欢笑,他的劳作,他的休闲,他的辛苦,都在我脑海里生根,成长。枝枝蔓蔓,纠结缠绕,不离不弃。
兰香,我终于来到了少平哥所在的大牙湾。可是,第六感告诉我,我们虽然已在咫尺,却依然是天涯相隔啊!我怎么才能走进少平哥心里,在少平哥心里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我知道,少平哥的心房满满的都是晓霞姐的身影。兰香,我只要一个小小的角落,足够我流浪的灵魂栖身。
东方已经泛起黎明的涟漪,对着黎明的长天,我发自心魂深处的言语,问一句:兰香,亲爱的,告诉我,我要赢得少平哥男人爱护女人那样的爱恋,而不是哥哥爱护妹妹一般的呵护,我该怎么做?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