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微澜：金山夜话 20131128

跑个偏，聊聊金山这个地方类似红木的材料吧。

其实，天朝国标的“红木”这个说法就不乏争议。华夏文明传统意义中的“红木”，原本单指东南亚出产的广东说法的大红酸枝，在广东以外的地方，泛称红木。大红酸枝，即如今天朝“红木”国标中的交趾黄檀。所以，如今所用的“红木”这个词，是个眉毛胡子一把抓的笼统称谓。严格地理解，如今的“红木”，泛指密度大，硬度高的强韧之木，也许用“硬木”更准确一些。这个“硬木”，涵盖了色泽缤纷的红，黄，紫，青，褐，墨，赭，等等等等，比一根筋的“红”要合理些，也更贴近客观事实。故宫博物院前研究员胡德生先生当年反对国标中大一统的“红木”这个称谓是有道理的。区区一个“红木”涵盖价格天差地别外观仪态万方的紫檀，黄花梨，酸枝，花梨，乌木，条纹乌木以及鸡翅木，怎么看都与强调严谨的科学性风马牛不相及。所以，大概可以这么理解，天朝的“红木”国标，在科学性上有缺。

说到硬木，这倒是澳洲的强项。南十字星照耀下的这一片土壤，随处可见到处生长有硬邦邦沉甸甸的桉树eucalyptus，芯材是大开门的硬木。有别于天朝先入为主的所谓“速生桉”，澳洲的桉树绝大部分是栋梁之材，三五十米的高度司空见惯，过百米的也见怪不怪。单看这个高度就明白，国内广泛引种的几年成材，材质疏松，芯材只适合捣碎制作纸浆的速生桉，与澳洲琳琅满目的栋梁之材eucalyptus，相去甚远。按照本地的介绍，桉树的种类，超过七百。。。

本地的桉树芯材，常见的种类有red gum, blue gum, grey gum, pink gum, black gum，类似的称谓还有yellow gum，white gum，色彩缤纷。其中价格出人头地的，是Sydney blue gum，物以稀为贵。产地是最近因为连绵不断的山火而名动全球的Blue Mountain, 入选联合国自然文化遗产的蓝山。

澳洲的季节性山火习惯成自然，每年春夏，持续不断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其中有一种桉树，野火之后，烧过的树干在尾端颜色焦黑，本地就把这种桉树称为Blackbutt。

Blackbutt就是一种大名鼎鼎的栋梁之材，寻常高度五六十米，胸径最大达四米之巨。密度不消说，岗岗的沉水料。本地常用的木材密度指标有两个：green density & air dry density. 翻译成中文，一个是青密度，一个是气干密度。其实两者都是相对密度，澳洲的气干密度，木材中的水分含量不是零，而是木材在一定的大气状态下达到平衡含水率时的重量与体积比。Blackbutt在本地的气干密度，厂家标示的数据是1.4 。红木网络江湖，很多人说紫檀的密度大于一，验证的手段之一就是扔到水里试浮沉。飘起来的就当不得紫檀云云。这测试的其实也是相对密度，即印度生长的檀香紫檀在东土的气干密度。同样的一个“气干”，印度也好，东土也好，澳洲也好，不尽相同。东土的相对湿度最高，所以同一截檀香紫檀，在中国有最高的气干密度。大概也可以这么说，澳洲气候干燥，本地气干密度1.4的Blackbutt，到了中国会更加沉重，因为有更高的平衡含水率。

在下在金山的实木家具，材质就是Blackbutt。硬木情节自然而然，毕竟是瞻仰过顶级材料如紫檀黄花梨的古典家具爱好者，偏好硬木与沉实厚重。图中的这张餐桌，请进门的时候很滑稽，三个大男人抬着费劲只好慢慢挪，最后索性拆下四足，一人抱着一条大腿分头行动，最后三个人吭哧吭哧地挪桌面。

Blackbutt的材质观感很不错，至于油性就另当别论了，本地家具用木材在加工制作过程当中都有木材干燥环节，这一干燥，自然会流失一定数量的油脂。结果是制成的家具木性稳定，轻易不翘曲，不开裂，避免了红木行当常说的“抽涨”。这是大好事，洋人家具有别于中华传统家具。有说天朝传统出品的长物特征有三：首先，框架结构；其次，榫卯结构，第三，线条。

洋人的家具，没有框架，也不用榫卯，可木材经过干燥处理之后，拼接的桌面通体平整不翘曲不开裂，这很难得。至于不用榫卯，反正在下的这张桌子的四足是螺栓固定的，比榫卯硬朗得多。

自用家具之所以选Blackbutt， 硬木材质之外，在下心有所属的是名字。往来亲友问起这一房家具是什么材质，在下总是很欣慰地答曰：焦尾。

高山流水。

桉木Blackbutt制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