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三小说《绿衣》之(三)

何其三小说《绿衣》之(三)
(三)伤情怨 
又是一个漫长的雨夜。婉儿无法入眠,她不禁想起了吕碧成的词:夜深听雨小红楼,姹紫嫣红零落否?人替花愁······花替人愁……现如今的状况是花替婉儿愁呢,还是婉儿替花愁呢,谁又分辨得清!想到吕碧成,婉儿更觉得绵延无绝的雨丝就像是自己的愁丝,无边无际,无休无止。那个只遵从于内心,不屈从于世俗,最后孤独一生的奇女子,她一生都在与命运作斗争。纵使才华盖世也逃不过孤独终老的命运。难道孤独是女子的宿命?以前她一失眠江南就给她讲睡前故事,现在的江南又出差去了,就算在身边又能怎么样呢?想到这里婉儿心里不禁一痛。
自己的路终归要自己走,尤其是心路,无论怎么艰难,哪怕跌得头破血出,也只是自己的事,婉儿这段时间悟出了这个道理。以前她的依赖性是很强的,什么事都指望江南。人就是这样,等所有的依靠都靠不住了,反而能激发自己的全能,每个独立自强的女子背后应该都有一个无奈的故事,别人给的都只不过是感觉,而自己拥有的能力才是真正属于自己,婉儿觉得。悲哀的是女人无论嫁给谁,其实真正嫁的那个人是自己,殊不知男人对女人的轻怜密爱,一丝丝,一毫毫,全是女人自己千辛万苦挣来的,只是一般的女人胸大无脑,没有这样深刻的认识而已。大多数女人因为自己的无能选择了忍辱负重,其实最好的方式方法是:与其卑躬屈膝地取悦男人,不如武装自己,两个人相处的不愉快,就不如一个人独处。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

这些婉儿早就想明白了,无奈感情上实在有点难以割舍。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想着有关江南的一切。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人变得无话可说了。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呢?婉儿用心地想了好久,是从她父亲生病住院开始的吗?

刚知道父亲是肺癌晚期的时候,婉儿觉得心都空了,她只有这么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如果能拿命去换,婉儿都毫不犹豫地同意。那时,她在医院单位两头,穿梭一般地跑,心里惶恐不安,回家后又疲又累,心情极其的差,腰酸腿软,人就像没有骨头一样,躺着就不愿意起来,哪里有心思想到父亲以外的人?江南是因为自己的忽视就心生怨怼的吗?
     
两人是相约白头到老的呀,曾经那么多的山盟海誓!如果感情那么经不起消磨,以前的那些恩爱呢?都是过眼烟云吗?江南的冷漠,江南的无暇顾及,或许说是无心顾及来得更确切些。婉儿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女子,抱怨是有的,更多的时候她选择对江南采取理解和包容,她觉得两人现在这个样子她自己也有责任,毕竟这段时间她一直忽视了他。
     
是因为那次婉儿不顾江南的反对,把买房的首付款给父亲交了手术费两人才开始生嫌隙的?婉儿的思维忽然一跳,想起了这件压在心深处,不愿轻易触碰的事。婉儿清楚的记得那晚两人大吵一架,江南不顾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怒气冲冲地冲进了无边的夜幕里,她随即拿着伞追出来时,就见不到人影了。婉儿打江南办公室的电话,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手机也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整整一夜,婉儿目不交睫。

对此婉儿不是没有内疚,后来对江南找借口不去医院,找借口不回家,她都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就是觉得自己亏欠了江南。她原本是想,两个人都年轻,吃几年苦,拼搏几年,想要什么没有?李白说了千金散尽还复来呢,而且等着抢救的人是自己的父亲,是给了自己生命,给了自己一切的人!
   
江南是理工男,没婉儿那么多文艺腔,他认为岳父都已经是癌症晚期了,又是肺癌,有谁见过肺癌晚期患者从死神手里逃出来的?那么多血汗钱下去,水漂都不会起一个,最终只会落得人财两空。患了癌症,吃好喝好就行,没必要花冤枉钱,这是江南一贯的想法。跟婉儿怎么讲这个道理,她都是铁板一块,最终硬是瞒着自己偷偷拿着钱去了医院。江南最气这个了!这也太不把他江南当回事了!
婉儿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死心,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父亲在无望地等死。哪怕没有希望她也想尽尽心,万一有奇迹出现呢,在死亡面前也许只有血脉相连的人才会有剜心割肉般的痛。婉儿觉得自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只要有些微的希望,她都会奋不顾身地扑过去。而且她不得不扑,幼年丧母,如果父亲也没有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父亲曾经倾其所有地让婉儿幸福,婉儿觉得自己也应该倾其所有来回报。他为了婉儿的幸福,放弃了自己的幸福,那么英俊潇洒,那么有才的一个才子,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呵,为了怕幼小的婉儿受委屈他宁可独身。不倾其所有来挽救父亲的生命,如果父亲走了婉儿觉得自己后半辈子会一直生活在愧疚中。
   
那天在“如梦令”茶楼搂着黄衣女子的身影跟江南是如此的相像,他真的会是江南吗?如果是,自己又该怎么办呢?婉儿这几天脑海中经常不受控制地闪现这个景象。想到这里再也睡不着,她索性披衣下床,啪地打开了客厅的灯,灯光立刻像无数的冰剑劈开了夜幕,刺痛了眼睛,又通过涩涩的眼睛刺透了婉儿的心,地上那长长的黑影是寒光没法刺透的,因为它比寒光还要冷,它承载的是无边的孤独和寂寞,那是光没法刺穿的东西。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绿衣的笼前,怕惊醒了它。可爱的绿衣闭着眼,垂着头,睡得正香,不再“绿兮衣兮”地乱嚷嚷了。看到绿衣,婉儿心中不由涌起了一股暖流,它以前陪着孤单的父亲,现在又陪着孤单的自己,这个可爱的小东西,婉儿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绿衣绿油油的翠羽,它的羽毛凉凉的,还有婉儿的脸也凉凉的,不用伸手擦,她知道,那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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